2009年6月26日 星期五

張文光 - 中國仍是文明的監獄

2009年6月26日

到口衰的人沉默起來的時候,事情就快要發生了。
我口衰因為我老實。
現在我比較世故,所以時常沉默:還有什麼好說?
--黃碧雲 「杜祭文」

【明報專訊】六四20周年悼念剛過,差100天便是60周年國慶,劉曉波終於被捕了,罪名是煽動顛覆國家政權。

所謂煽動顛覆,不過是08年國際人權日,劉曉波發表和平的《零八憲章》,重申自由、人權、平等、共和、民主、憲政等理念,提出修改憲法、分權制衡、公器公用、聯邦共和等主張,得到國內外8600人聯署,被視為異見知識分子上書和第二次民主運動。

有異八九民運的慷慨悲歌,《零八憲章》是血火的沉澱,毫不諱言受到捷克《七七憲章》的啟示。劉曉波雖然繫獄,仍得到哈維爾頒發人權獎,光榮與悲哀集於一身。哈維爾在頒獎禮說:絕望與希望同時存在,這正是中國異見者的寫照。

今天的中國不如腐敗之清廷

劉曉波曾參加八九民運,鎮壓後以反革命罪入獄,兩年後寫下悔過書離開,自視為一生的奇恥大辱,懷着終身的悔疚與靈魂的拷問,每年都以倖存者的心寫下六四的救贖。劉曉波說:我還要警告自己,有六四冤魂在天上的注視,有六四的難屬在地上的哭泣,有自己在秦城監獄違心的悔罪。我曾堅守的做人底線,早在寫下悔罪書時就被自己踐踏。

出獄的劉曉波,以更深沉的思考走上異見者的不歸路,活在軟禁和監獄的高牆裏,但牢獄不能禁止思想的飛翔,20年磨劍的《零八憲章》,寫的是文明社會的普世價值,卻植根於建國60年的反思。劉曉波在憲章前言說:1949年建立的新中國,實質上是黨天下,執政黨壟斷了所有政治、經濟和社會資源,製造了反右、大躍進、文革、六四、打壓民間宗教活動與維權運動等人權災難。

中國民間立憲運動並非新生事物,與百年前的清廷立憲遙相呼應。當年的梁啟超曾組織政聞社,發起5次全國知識界的大請願,迫使清廷在1908年發布《欽定憲法大綱》,最後承諾6年立憲的時間表。清末10年的立憲衝突中,知識界揭竿而起,血書淋漓、斷指送行,聲勢浩大,轟動京師,震驚朝廷,但清政府卻未捕一人,未開一槍,皆因立憲是書生論政,如何能殺,殺又如何?

今天的中國卻不如腐敗之清廷,既有六四開槍在前,復有《零八憲章》拘捕在後,這正是歷史倒退的傷心處:百年革命犧牲的仁人志士,追求的是民主立憲的中華,而不是一黨專政的國家。當《七七憲章》的捷克夢境成真,《零八憲章》的中國何時圓夢?即使拘捕了劉曉波,即使壓制了303名發起者,即使將中國自絕於人類文明的大潮,難道國人就沒有自由的渴望嗎?

著名畫家高爾泰,六四後逃離中國,尋找自由的家園。他有一幅畫名為《中國》:灰濛濛的天幕下,活着千萬人家。但細看天空卻是灰色的高牆,所謂中國不過是文明的監獄,容不下一個書生的《零八憲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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