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26日 星期四

塵翎 - 翻過一頁又一年

星期日生活   2017122

【明報文章】友人問《二手時間》版本如何,台灣出版改成《二手時代》,譯者同是呂寧思,他是資深俄語譯者,早就注意到亞歷塞維奇,遠在她未曾獲獎前已經翻譯她的著作出版。據其譯後記解釋,在俄語裏,「時間」和「時代」共通。未知是否因出版時間晚了一步,台版本改成「時代」,以示與簡體版本稍有不同。不過,我倒覺得譯作「時間」更好一些,「時代」更強調凌駕個人的力量,「時間」比較中性,也個人,與書中眾聲叙述的複調更脗合。讀書是很個人的事,各有所喜吧。一年前的事了,掩卷後,最大的懸念卻是,一些隱閉的故事得以出土,實仰賴時代的改變、政治氣候的變動。亞歷塞維奇何其有幸,可以見證這樣的轉折。

歲末大掃除,執拾雜物時,也把一些黑膠唱片拿出來吹吹風。有幾張卜戴倫的最早期作品,最愛1964年的Another Side of Bob Dylan,比前一張更冷僻,也更完整。再聽聽那首My Back Pages,台灣作家馬世芳用來做其散文書名《昨日書》,可見是同好。另一首頗多樂迷不喜歡,但我偏愛的Ballad in Plain D,寫的是和前女友Suze Rotolo分手的種種,既狂暴又傷心。這女孩迷人,後來有人問她有否因這首歌受傷,她淡淡說沒有,認為那是卜創作的必要,他必須說出來才能往前走。卜也是何其有幸,遇到這樣理解又包容的知己。六十年代初幾張作品,有一種之後怎也無法回復的純真狀態。

昨日書,就是一個回不去的狀態。像我明明沒有經歷過六十年代,也只能通過電影、音樂這些路徑再去感受,更多時只是自由幻想一番。當事人真實經歷過的時間,折射出來成為某種時代氛圍。

也許很多生於殖民後香港的人,回溯此城歷史時也曾把情感投諸自己不在場的時空,幻想總有更美好的在彼方,尤其如果現狀不夠令人滿意,而未來也不見得更值得期待。活在這個時代,我們何其有幸,往前往後翻頁,可以看見許多不一樣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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