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8月14日 星期二

阮紀宏 - 待到山花爛漫時 他在叢中笑

2007年8月14日

我相信,馬力在九泉之下,如果能看到左派不再被社會「另眼相看」,他會在叢中笑。

Vic:問題是,香港的左派被社會「另眼相看」,是誰有問題多一些?是香港主流社會功利涼薄,不懂得欣賞這些永遠心懷家國、以社會公義為己任的理想主義者嗎我想不是吧。

香港主流社會無疑有點太過功利、有點犬儒,缺乏理想,但香港的左派(或曰土共)至今仍得不到多數市民的認同與尊敬,主要原因,不外乎這些人只懂得盲從中共,展現不出什麼可以令人欽佩的堅持與風骨。只要看看民建聯在香港普選問題上一而再、再而三地改變立場,無底線地往後退,你就知道,這不是一個有獨立黨格與意志的政黨。

左派中當然也有人才,不說你或者不知道,像曾鈺成,曾經是參加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的香港學生的導師。你只要看過他的一些文章,就知道這個人頭腦有多好。但是多數香港市民會記得曾鈺成什麼呢,印象最深可能還是,2003年五十萬人上街遊行後,曾先生說上街的人是被誤導了。

如果只能做獨裁暴政的跟屁蟲,請問,你要香港人如何打心底尊敬你們呢?

六四屠殺世人有目共睹,文匯報「痛心疾首」的天窗社論名留青史,但是,香港左派1989年那一段與世界文明社會接軌的時間,在屠殺不久之後就戛然而止,空留悵惘。

曾鈺成曾經說過: 香港左派只有辱,沒有榮。我很好奇,有遠大志向的人可以忍辱負重,但曾先生這些左派,既然有辱無榮這麼多年,香港回歸祖國後仍然如此,那你們到底想要成就什麼可以成就什麼

馬力先生,如果你在九泉之下,碰上1989年6月3-4日在北京城裡倒下的六四英魂,好好聽聽他們的故事吧。他們都是我們的骨肉兄弟,是中國人民的好兒女,只不過沒有你們那麼熱愛中國共產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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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認識馬力,是30年前的事,當時問他叫什麼,他說馬力,我說不要開玩笑。他很認真的說,誰會拿自己的名字開玩笑。記憶中,他開玩笑的次數真的不多。

事隔多年,再見面的時候已經是1987年,他任基本法諮詢委員會副秘書長,到北京開會要發傳真,當時飯店的通訊條件不足,我任《文匯報》駐京記者,幫他做一點小事。當時我的辦事處在北京飯店4樓,他告訴我以前也曾駐京一年,在一家日本公司任職,還說辦事處也在4樓。今年港區人大開會,我去採訪,開會的地點也在北京飯店4樓他以前工作的位置,不過已經改為會議室,匆匆20多年,這個地方承載了他初出茅廬工作的經歷,也是他任人大代表議論國家大事的地方,而且是我和他最後一次見面的地方。

認識馬力的時間的確很長,但不經常聯繫,1991年一個晚上,他給我家裏打電話,說到了《香港商報》工作,對當時的人員班底很不滿意,希望我幫忙給他找些人去幫他。然後聊了一些他的辦報理念,就是當中的一句話,「我不相信香港的左仔辦不好一份左報」,打動了我,於是從《文匯報》到了《商報》,當時左報之間還沒有發生過中層員工「跳槽」的情况,想必他遇到不小的阻力,但也可以看到,新華社(中聯辦前身)對他的支援有多大。

認識與不認識馬力的人,都說他「官仔骨骨」,他的文章比外形儀態更「官仔骨骨」。他曾經寫過一篇社論,內容是什麼忘了,題目就叫「慶父不死,魯難未已」,這樣的標題,與當時《商報》讀者甚至是全港讀者的水平,都是格格不入的,但他就是堅持要這樣。

不是報人的馬力,跟我們一樣值夜班。那時候我下班經常去打麻將,在同一輛送人的車上,他對我說,鬍鬚佬,你這樣搞,以後還想當人大代表嗎?我說從來沒想過從政。對我說這樣的話,或許是可笑,但可見馬力的事業心是充滿計劃與理想的。

左仔沒有理由辦不好的事

馬力雖然是在左派陣營長大,他考上大學。他的文章有才氣,喜歡他和不喜歡他的人都得承認,他完全可以憑實力走進所謂的「主流社會」,但他還是堅持自己的理想,甘心情願的為理想貢獻到人生的最後一刻。但反過來看,即使他想走進主流社會,當時的環境容許嗎?

現在很多人都說香港是一個包容的社會,但在不遠的以前,整個社會對左派是歧視甚至敵視的,特別是在六四之後,還堅持自己是左派簡直就被視為怪人。馬力參與創辦民建聯,一方面是建立一個開明左派的形象,另一方面是為回歸參與港人治港做準備。左派如何在港人治港中發揮作用,從來是一個敏感的題目,今後還得探索。但記得回歸前後,有政治耳語傳出馬力將會接替張敏儀任香港電台台長,當時我沒有向他求證過這事,因為我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們都熟悉一句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回歸時看到山花爛漫,左派也只是躲在叢中笑,究竟這是自願的還是政策上的錯誤,還有待歷史學家探討。不過,我相信,馬力在九泉之下,如果能看到左派不再被社會「另眼相看」,他會在叢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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