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31日 星期二

陳雲 - 修法行正路,釋法玩短路——提防政黨「黐線」

香港雅虎 三文治專欄 2012年1月31日

父母皆非香港居民而在香港產子的「雙非人」的問題,成為中共殖民香港的工具,也是令香港社會瀰漫反陸客情緒的根源,這枚中港族群衝突的計時炸彈,不能及時拆解,必會破壞中港族群和諧。新民主同盟及民主黨於一月二十四日(年初二)到政府總部請願,主張修改《基本法》第二十四條,制止大陸孕婦來港產子博取居留權,以免衝擊香港的福利制度和公共資源。該黨於一月二十八日(年初六)在街頭收集簽名,向政府提出,動議修改《基本法》。一月十一日,新民黨和自由黨在立法會上主張釋法。自由黨於一月二十八日,也在街頭擺攤,收集簽名,主張用人大釋法的方式解決雙非問題。

《基本法》第二十四條寫得清楚,中國公民在香港所生的子女,享有香港居留權,當年草擬的條文並無預計今日出現的亂象。憲法、法例不符合現實,也要執行,但必須爭取時間修正。由於條文清晰,故只能用修法的方式補救,不能用人大釋法,否則明文規定的權利,也可被人大否決,其他條文列明的合法權利,豈不是岌岌可危?某些人認為釋法需要時間較短,所謂立竿見影,只要有利香港,即使歪曲《基本法》條文,也是可容忍的,這是荒天下之大謬!若然如此,則所有法律條文都可以用當前利益或某些人的利益立場來推斷其合法性,提交立法機關任意詮釋,凌駕法庭判決,輸打贏要,那麼執法、司法就變得無從預測,整個法治制度就崩潰了。香港是法治之區,有一百七十年的法治史。將一條寫得清清楚楚的香港《基本法》條文提請人大來歪曲解釋,想一想都應該覺得羞恥的,但香港偏有政黨作如此之想,引狼入室,開門揖盜,這些賣港政黨,真是恬不知恥!

各位在街頭簽名反雙非,不准陸婦來港產子,一定要看清楚,修改基本法是正路,也是可行之路,請求人大釋法,是踐踏香港法治,猶如電線的短路(short circuit)。所謂短路,就是引導電流進入電器的電線,中途互相接觸而走火,或是搭電線的時候,有電線搭錯了,走了短的電路,電阻不夠,結果燒壞了整個電路系統,發生爆炸或火災。

電流走了短路,英文叫short-circuited,俗稱黐線,也叫short咗。電線短路會燒壞電器,有時令全家電器「內傷」,裡面零件燒壞了,但仍可運作,外表看得出有毛病。故此神經兮兮的人,俗稱黐線,也叫short咗,或short short哋。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香港好多人在山邊搭木屋,無錢請電工,自己拉電線,經常發生短路,故令「黐線」一詞流行至今。

公民黨在一月三十日也提出,長遠解決雙非問題,必須修改《基本法》,目前走正路的香港政黨,有新民主同盟、民主黨和公民黨。主張提請人大釋法的,走短路的short-circuited政黨,則有新民黨和自由黨。

電線短路的後果,是全屋的電器燒壞,不能再用。也可以再用,但隨時電死你。《基本法》寫清楚的條文,竟然提請人大來歪曲釋法,這是破壞香港的整體法治。法治破壞之後,任何一家政府部門、法院和警署,都可以變得神經兮兮,無法預測,像燒壞了的電器一樣,隨時電死你。要走正路,還是走短路?要法治還是要「黐線」?香港人,請看清楚。

陳家洛 - 讀書人的志業

2012年1月30日

【明報專訊】就香港科技大學副教授成名及香港大學民意研究計劃總監鍾庭耀博士從去年底多次分別遭政協委員、「左派報章」輿論或中聯辦官員點名批評攻擊,有高等教育界選舉委員會成員表示關注,是應有之義。作為大學的一分子,我們鼓勵學者憑良心對權貴說出實話,包括提出具爭議和不受一些人歡迎的見解,我們拒絕任何對學者表達自由設下政治限制。因為,保護學者自由的表達,是大學必須履行的社會責任,是香港的核心價值,也是達至重大社會公益的基礎。

欲加之罪 何患無辭

該批針對成名的文章用辭狠辣,把他形容為「惡犬」、「褻瀆師德」、「是戴着學者頭銜的長毛」,有文章更提出「科大校董會應研究成名的所作所為,是否褻瀆師德和影響學校形象,是否應容忍這樣的所謂教授繼續誤人子弟?」,令人震驚。另外,有關香港市民身分認同的調查研究已有一定基礎,鍾庭耀及不同大學的研究團隊都有推動理論及實證兩方面的探討,已經是國際及本地學術界對香港研究的其中一個重要角度。最新的對象包括中文大學高級導師蔡子強及參與泛民政黨的政治學者。多位學者面對圍攻批判的情况顯示,接近權力的人對不合己意、看不順眼的學者實行口誅筆伐,對香港的學術自由環境造成直接威脅。

我們不希望見到的,是連串抨擊對無權無勢的學術界造成「寒蟬效應」,令學者在參與公共議題的討論時因為要顧慮到權貴的好惡而索性迴避所謂敏感的課題,損害到香港的學術自由和學者對社會應有的承擔和責任。

剛過去的星期五,中聯辦宣傳文體部長郝鐵川在《明報》撰寫了一篇名為〈近來香港社會常被混淆的幾對觀念〉的文章(下稱「郝文」),繼續批判一些學者,例如指有人做民調「為特定政團利益服務」,又質疑「那些加入政黨,為政黨服務的人,到底是不是學者」。「郝文」要給香港上一課「何謂自由」,不過,郝部長指摘批評他的意見「不是無知就是偏見」,更上綱上線至「很可能是學霸、學閥的思想專制表現」。較早前,他還向傳媒呼冤叫屈,埋怨有外國領事館經常對香港內部事務,發表干涉性言論,其他人不予譴責,反而中國人在中國土地上對媒體的公共議題發表評論,卻遭人非議。

其實,中聯辦官員對香港特區內部事務指指點點,以至對學術機構的意見和公民的活動評頭品足,是不成體統的。《基本法》第22條說得清楚﹕「中央人民政府所屬各部門、各省、自治區、直轄市均不得干預香港特別行政區根據本法自行管理的事務。」郝部長豈止對學術自由公開發表他的觀點。早在2010年出席記協午餐會時,曾任上海市宣傳部副部長的他就認為在政府應付社會危機時,傳媒首要任務是協助政府應付危機,令社會恢復秩序,監督政府只屬次要。在國民教育的爭論中,他亦曾經在網誌上反駁「有人說德育及國民教育不要聽中央政府的,但那還叫國民教育嗎?中小學的德育及國民教育根本不是『洗腦』,而是『健腦』」。另外,他又指愈來愈多人接受中央對「六四事件」的結論,每一次都語出驚人。

內部事務屢遭干預

「一國兩制」下,香港其實應該比殖民地時代發展得更民主、更寬容、更開放、更文明偉大。郝部長盯上了本地傳媒、個別學者以至某些政團,是不是要將國內的一套官場文化和潛規則搬來香港,要介入干預香港內部事務卻不肯接受公眾的監督制衡,要將中聯辦變為誰都摸不得的老虎?為什麼特區政府連禮貌地提醒有關人士要恪守「一國兩制、高度自治、港人治港」的規範,不要就香港內部事務指指點點,也做不到?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論語‧泰伯》。追求民主和理性的社會應該盡可能吸引學者投入這樣的挑戰,不管他們是在朝還是在野,在教學工作同時,委身當上政治和權力極需的自照鏡,責無旁貸地實踐對「人」的尊嚴及社會倫理的終極關懷。令人遺憾的是,古今中外都曾有不少飽學之士用花言巧語掩飾在位者的惡行,為謊言辯護,為暴政搖旗吶喊,為權貴粉飾太平,幫助創建和維持了各式各樣專橫獨裁。當權者對學術空間設限,更當上思想警察,覺得自己有資格到處質問別人「到底是不是學者」,亂扣「學棍」、「黨棍」的帽子,在霸道氣焰中其實已經露出心胸狹窄和老羞成怒的醜態。

「士志於道」《論語‧里仁》,也就是說讀書人既要「明道」,更要對「無道」的事情加以批評。在自由和鼓勵不同意見的社會,政治與學術並非完全合一,也非截然分離,兩者都是崇尚自由、實踐和平理性、追求理想的志業。香港的學者可以參與公共政策的辯論,加入諮詢性質或有決策權力的公共機構,以至加入政黨、涉足政壇,一切都是在《基本法》保障的環境中發生。按理,香港奉行自由法治、三權分立、互相制衡,而且行政立法機關最終都要由普選產生,加上成熟理智的政治文化、公眾的辨別能力,學者可以對現實世界繼續進行反思批判,自由地探求理想的世界,在參與公共事務的實踐過程中體驗承擔,不斷自省,力求改進,完全不違背學者應有的操守和良知。

2012年1月29日 星期日

陳雲 - 何解我們寬容菲傭,卻「苛待」陸客?——中港族群問題

Facebook隨筆 2012年1月29日

一群菲傭席地而坐,佔領天橋、廣場、公園草地,香港人不以為然〔應是「不以為意」〕,甚至在雨天佔據較為偏僻的私人商場通道,商場保安員也不以為然
〔應是「不以為意」〕。一群陸客席地而坐,蹲坐巴士站等車,我們側目而視,陸客坐在商場石欄,即使商場保安員寬容,香港人也怒目而視。菲傭有貧窮的,我們不會敵視,陸客有貧窮的、有富裕的,我們卻全部敵視。為什麼呢?說好的階級分析呢?公民重新佔領公共空間,反對過度管理呢?為什麼全都失靈了?為什麼菲傭佔領公共空間,睡在草地上,我們視為理所當然,甚至有點吐氣揚眉之感,覺得她們為我們小市民充了權(they empowered us);陸客佔領,我們卻視為「蝗蟲」犯境,要奔走呼告,警惕香港「淪陷」?大陸人與我們不是同文同種的嗎?


前年,冬日的大晴天,我在尖沙咀的公園看見一名本地的巴基斯坦裔廚房工人,小休時倒臥在公園的石地台上午睡,公園的保安員走來,用廣東話叫他起身,他無奈起身,我幾乎留下眼淚。假若,同樣的情況出現,而巴基斯坦裔廚房工人換了大陸自由行,陸客睡石地台而被保安員用普通話叫他起來,我也許會難過,但不會留下眼淚。換了你是我,反應會是一樣的吧?

當中的差異,不是階級、不是貧富、不是血統,而是族群。菲傭、巴基斯坦裔香港人與香港華人的族群差異少些,甚至接近同一族群。大陸人即使與香港人同屬華裔血統,卻並非同一族群。

用一點發現新大陸的心態,探索一下菲傭與大陸人的差異吧。菲傭識得講他們的鄉下話Tagalog、國際話英文和一點我們的廣東話,她們不會強逼我們講Tagalog;她們講英文不論好過我們還是差過我們,我們不會生氣。他們講廣東話,我們好領情。菲傭只是在星期日或假期佔領空地,不會遺下垃圾,會唱歌,但不會叫囂。她們唱聖詩唱到流淚,我們基督徒聽了會自慚形穢。她們會如我們一樣,精打細算購物和帶飯盒,簡樸飲食。他們假日會攜帶大型行李走動,但總不會撞到我們。

陸客講鄉下話和普通話。他們會用帝國主義壓迫我們講普通話,我們講不好,他們會恥笑我們。他們不會學講廣東話。他們在平日佔領鬧市,會在十字路口或電梯口三五成群站立甚至蹲下,阻礙路人。他們會遺下垃圾。他們會叫囂,不會唱歌,也不會唱聖詩。他們購物財大氣粗。他們攜帶大型行李走動,香港人不閃避,必會被撞。

菲傭有工會,但沒有一個強大的國家在背後。陸客沒工會,但背後是個龐然大國。菲傭想居留香港,要謙卑地向港府申請。陸客產子或持單程證要居留香港,港府無權拒絕。菲傭不會用民族大義來唬嚇我們,而會用香港的法治和風俗來與我們講道理或求通融。

我們對菲傭,竟然比陸客還要親近,這就是族群的關係。菲傭入鄉隨俗,入境問禁,她們融入香港族群,經歷好多努力和辛勞,我們領情,也心存感激。

遊客本來是行為放縱一點的,接待國的人會寬容遊客。我們會寬容美國的成年人在街頭醉酒甚至醉酒之後小便,但我們不會寬容大陸小童在街頭小便。原因是美國人不會統治我們,大陸人卻會唬嚇要統治我們,甚至踏扁香港。假如我們呼喝那個撒尿的美國醉漢,叫他不要在街上小便,他會悻悻然走開,不會大吵大鬧,說美國人用遊客消費供養了香港,請我們收聲。

香港人不寬容陸客,鬧出衝突,原因是陸客的行為準則不符合香港的國民原則,故此我們必須加以限制入境,或入境之後要有特殊旅行安排(如隨團)。所謂國民原則,不是說香港是國家,而是在某種政體管轄區域之下形成的公民權利和公民風俗。此外,就是陸客的背後,拖着一個強大的中共帝國的身影。這個身影,我們覺得可怕,甚至是可恥的,陸客卻總覺得是光榮的。

2012年1月27日 星期五

陳雲 - 堵截大陸孕婦,限制大陸遊客——為了維護香港的制度文明

Facebook隨筆 2012年1月26日

為何一定要堵截陸婦衝關?一定要限制自由行旅客?因為無限制的大陸孕婦和自由行,會沖垮香港的文明制度。假如你珍惜香港戰後六十年來建立的制度文明,請香港人協助呼籲,促請香港政府堵截陸婦和限制自由行旅客。

公共服務和福利資源的使用是人人平等,但資源是有限的,而且由於是公共使用的,就必須要用公德心來維護,要用彼此的誠信和行為準則來維持成本效益,否則你防範我、我防範你,你欺壓我、我欺壓你,就什麼公共服務都不用做,因此,只能用國民原則來享用。故此,一地的公共服務,特別是福利性質的部分,必須是排他的,只有國民才享有全權照顧,非國民只能得到緊急救護,事後追討收費(有時也可豁免),全世界的政府都是這樣。所謂國民原則,是香港永久居民,他們不論有否納稅,都為此地背負終身的公民責任和義務,他們也信守最低限度的公民行為(例如不會拖欠公立醫院的賬單或打醫生!)。香港的公共服務開放任由人家取用,其命運就好似香港郊野公園無人看管的野生香木和羅漢松一樣,被大陸人大肆砍伐,或如香港的海域開放捕魚,結果就是生態枯竭,經濟學這叫做「租值消散」(dissipation of rent)。香港政府懂得守護香港郊野和香港海域,不容偷獵,為何香港更為昂貴的醫療、教育和福利卻不去守護了?這不是配合中共的帝國殖民主義,又是什麼?

香港的公共醫療假若開放了,無限制的話,人人伸手去取,最後糟蹋得變成要有惡霸手段才可以取得一點服務,整個公共服務制度就崩潰了。各位有眼看的。公立醫院明明已經停止陸婦的預約服務,但陸婦為何仍可得到公立醫院床位?就是靠惡霸手段(臨盆衝入急症室、持續典床典席呼喊叫痛)。這樣下去,香港的公共服務的平等和人權原則,如何可以維持下去?至於私立醫院產科床位,中介公司之勾結,已經將行賄合法化了。

攻陷了醫院和母嬰健康院之後,下一步,就是香港的學校網絡,必定成為貪污溫床。目前已經出現了。我在香港政府和公共機構做公共行政和資源規劃十年有多,以上是經驗之談。

為什麼一個地方可以容許別的地方免簽證入境呢?用的也是國民原則,就是我們覺得某個國家或地區的人的行為準則大致與我們相同,才容許他們免簽證入境,或不檢查之下放寬入境,否則必須通過旅客簽證的個別審查的許可。大陸自由行出問題,就是大陸客的行為準則不符合香港的國民原則,故此我們必須加以限制入境,或入境之後的旅行安排。所謂國民原則,不是說香港是國家,值的是有地域限制的公民權利。例如2010年香港政府派發六千元,就是依照香港的國民原則。

香港人在五十年代入醫院,要給amah(阿嬸)紅包,要樣樣付錢,還要看醫生面色做人,到了八十年代,經歷廉政公署和公共服務改革,我們才有真正平等的公共醫療。我們絕不容許大陸人來糟蹋我們香港人的心血付出!我們邀請你來、批准你來的,我們願意承擔責任,你們變好變壞有你們的公民自由,我們負責到底。但你們不請自來,我們絕不歡迎,因為我們無法評估責任和風險。

日前有大陸男人在香港公立醫院叫囂,高舉鈔票說要先看他的老婆,就是不知何謂公共服務。很多大陸人,心中只有家而無國,有私利而無公德,不知什麼叫公共、公共服務、公德心。即使是私立醫院,也有其公共性,不可亂來。付錢買了床位服務,就不代表她們可以在私家病房大聲叫囂,寄存購物行李和招呼親友打邊爐。要大陸人知道什麼叫公共服務,需要三、五十年的文明政府教養!我們香港沒有這個責任。當香港的英國殖民政府在戰後努力為香港建立公共服務的時候,中共這六十年在做了些什麼?

2012年1月23日 星期一

陳雲 - 龍:壬辰大龍鳳

世紀.Lunar New Year.龍:壬辰大龍鳳
明報 2012年1月23日

二〇一二,人民抬頭,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地獄門開,惡貫滿盈請進來。龍乃變化之象,今年是餘勢未盡、新勢又興,陰陽交叉大搗亂之年。天翻地覆,中國大凶,客家人有云,修身不如講正話,凶煞當前,即使新年流流,我也省回客套吉利話。讀民俗學之後,我為香港報紙寫了近二十年的新年文章,頭一次用凶話開年。至於香港能否逢凶化吉,能否得利於亂世,看大家的造化。

龍是傳說的神獸,並非實物,十二生肖也只有龍是虛構之物。晚清之後,學界大致認為,根據龍紋飾的器物考證,龍以揚子鱷的形態為本,累積至漢唐,綜合其他動物形態而成,如牛頭、牛耳、鹿角、馬鬃、蛇身、(魚)鱗甲、鷹爪、鱷足之類,與華夏文化之累積與錯綜,合乎一體。漢代字書《說文解字》,稱龍是「鱗蟲之長,能幽能明,能細能巨,能短能長,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潛淵」。

上古神獸 變化多端

龍善於變化,升降浮沉,興雲布雨。鱷魚水陸兩棲,遇旱而伏,遇雨而出,故為水神。水乃生命之源,龍可以控制雨與雲,陰陽不測,《易傳》就以龍來比喻乾卦的六種爻變:潛龍勿用、見龍在田、或躍在淵、飛龍在天、亢龍有悔、群龍無首。宇宙由空間與時間構成,儒家以「時」為貴,觀察時間流逝如河川,如何安心,如何立足,如何順逆而行仁義,乃儒者之行,故儒者必修《易》學。

氣勢用盡,聖人零落,舉目中港政壇,多是風水尾、打靶鬼,時乃大凶,於是有今日之群龍無首。然而群龍無首之局,能用得其所,亦吉。禍兮福所伏,大凶正是大吉。時窮而變,變而通,《易傳》的乾卦最後一辭「用九」,乃「見群龍無首,吉。」乾卦至極,其「體」凶,其「用」吉。本體是凶煞,能用而化之,可成吉利。

亂世之道體昏沉,以器用為先,用勢為先。勢是potential(貯存能量)與動用potential的能力。美國、歐盟、金融資本主義,均是二次大戰之後的餘勢。然而將勢用盡的,用到毫無餘地的,用到遍地都是游移浮走的蝗蟲的,是中國。中共用盡社會道德、生態資源、人民健康、土地資本、國家信貸。勢盡即亡,中共未必亡黨,但中國必會亡國,亡而復生。

蝗蟲政權 香港六神無主

中共是蘇維埃殘留於中國的境外殖民政權,靠侵蝕主體而生存,本性如蝗蟲、如病毒。中國危如累卵,隨時崩潰。不要為中國哭泣,中國錯過了所有機會,糟蹋了所有善心,只能崩潰。種種跡象顯示,中共走向拉丁美洲化:國土沉淪、人民流竄、產業凋敝、財政枯竭、資本逃逸、官員後代外逃美國尋求庇護。美國政府統計,中共部級以上官員的兒子輩擁有美國綠卡或公民身分的佔74.5%,孫輩則達到91%或以上,中共是美國兒孫的父母在統治的詭異之國。中共不會民主轉型、議會民主受到虐殺、愛國資本家集團不會出現、民間社會無法健全發展,無任何正面的趨勢顯示它可以長期存在。中國是極權資本主義政府,可以濫發鈔票、濫用信貸,可以用官方傳媒掩蓋危機,但這只令到中國將在無任何先兆之下,一下子全國陷入衰退、通脹及動亂。

中國人的愛國心、仁愛心、天下一家之心與民間宗族組織,經歷中共六十年的敗德敗政,損耗殆盡,大亂之後的中國,難以收拾。中共及民主中國的過渡期很長,期間腥風血雨,血流成河。中國已是地獄,香港人要識得自保。

美國有奧巴馬與希拉里的靈巧領導,奧巴馬靜待變局,尊重當地人民意願,不再支持親美的獨裁者(埃及穆巴拉克政權崩潰的例子),對第三世界採取靈巧力量(smart power)的干預手法,在事變之中,順風點火,順水推舟。中共購買美債續命,正是親美的獨裁者、賣國賊。美國返回亞洲,佈局準備呼應中國民意,迎接中共倒台。

今年,環繞華人世界的中、美、台、港政府同時換屆,北韓因金正日逝世而提早交接權力。換屆將宣布政治路線改變,走向極端,政府卻是裝腔作勢,根基不穩,反應能力難料,這是最容易出亂事的局面。中國出現弱勢領導層,無法應付內外變局。一有大變局,中國官長無法應付。六四屠殺之後的危機,也是靠元老鄧小平應付的,現代這群領導層,都是阿斗,沒一個經歷過考驗。面對美國在南海的挑釁,中共陷入迷局,即使面對烏坎村的地方自治革命,中共也是撫順民意,胡混過去,無復往昔的鐵腕手段。

群龍無首 衝突爆發

如無意外,今年中國與香港都是二世祖上台,中國於世界,是外強內弱,美國採取強勢,而中共只能示弱乞憐。然而由於中國對香港的殖民勢力總量龐大,中國於香港,是中國是強勢,香港是弱勢。

中共的國民,蜂擁來香港買樓洗黑錢、買貨逃稅、套匯消費,雙非人來香港落戶,領取終身福利及政治保險。即使陸客南來香港,並非出自北京明令,但各方坐視不理,也就形成中國對香港的帝國殖民主義佔領。父母皆非香港居民的雙非人,霸佔醫院產科牀位,招呼不周,怒打港人爸爸及醫生發泄。邊境海關,入境處職員截停無產科預約的大陸孕婦,反遭陸媽打罵,陸客起哄,不知誰是主人,誰是作客。香港周街都是購買水貨的陸客,拖住買貨鐵車及大皮箱,左衝右突。市民日常使用的地鐵和東鐵,並非機場鐵路,陸客攜帶沉重行李,佔用香港的民用交通工具,不付額外行李費,也不自行站到行李車卡(無座位的尾卡)。他們頗多行為暴躁,動輒與港人衝突,甚至出言不遜,說香港不靠他們消費,香港便完蛋、香港人要食屎。一九九八年,香港經歷金融風暴,當年無自由行消費,香港不是一樣好端端的嗎?如果他們這麼高貴,這麼有骨氣,就將貨物的稅款留在中國,將自己的後代留在中國,不要來香港受氣吧。

D&G的保安員,在傳媒拍攝期間,當面喝罵香港人,不准在店外的街道拍攝,視香港人為乞丐,叫香港人「過主」,陸客則無任歡迎。此事不但犯法,而且侮辱港人尊嚴。民眾發起萬人拍攝抗議行動,除了謝偉俊議員仗義執言之外,政府、政黨及一眾議員噤若寒蟬。

無審批、無止境之大陸殖民霸佔香港資源及妨礙社會融和,堵截「雙非人」之事,關乎香港生死存亡,政府不敢提議修改《基本法》二十四條,泛民政黨顧左右而言他──說香港產科病牀不足、單非人沒好好照顧、雙非人也有窮苦人家之類。泛民看準香港人為了恐共,遭到他們綁架,不敢離棄他們,於是他們也不去得罪中共,更不會放過開拓新移民票源的機會。食碗面,反碗底,正是這些賣港政黨的真面目。

黎民於變時雍

面對有法不執的垃圾政府,背棄本土的賣港政黨,香港人遇到中港族群衝突,只能靠自己搞掂,自行其是。北京不調停、港府不做事,政黨不面對,香港人只能採取公民行動,期間可以有暴力衝突,族群仇恨。然而,最終會引導北京與香港,重提一國兩制之中港區隔精神,族群區隔,各有自主,方可各取所需,和諧共處。

變,不足懼,族群衝突不可怕,《書經》第一章講的就是族群和諧《虞夏書•堯典》曰:「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九族和睦,其前提是各有邦界,互不侵犯,彼此尊重。

「黎民於變時雍」。黎民,眾民也。時,是也。雍,熙和也。政府執政得法,眾民也相遞變化,互相尊重,友好和睦。中港族群,因誤會而結合,因了解而分隔,始於凶,終於吉,此香港城邦能否逢凶化吉,視乎大家的智慧。

[文/陳雲 編輯/袁兆昌]

2012年1月22日 星期日

陳雲 - 李鴻章和他的奏章——讀《一個人和一個帝國:李鴻章與晚清四十年》

2012年1月22日

【明報專訊】我讀清朝奏章,源自大學時期偶然買了鄭振鐸於一九三七年編的《晚清文選》,上海書店一九八七年影印出版,收錄林則徐、魏源、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梁啟超、孫文乃至汪精衛的文章,當中一大部分是奏章,以朝廷奏議的簡潔文體,記錄晚清驚心動魄之大事,行文儒雅而人情世故練達,八方風雨,驚心動魄,王朝傾覆而大臣之文章法度不改。讀之,可見舊時讀書人心術之正,才學之博,中國之荏弱,並非士人無能,而是緣於滿洲異族統治。王族私心,劫持公器,即使能臣輩出,亦無法挽回敗局。觀乎晚清名臣李鴻章,梁啟超也說:「吾敬李鴻章之才,吾惜李鴻章之識,吾悲李鴻章之遇!」

名臣奏章,上乘中文

九十年代遊學德國,在漢學系之圖書館,發現幾個書架裝滿一套叢書,乃清代各朝奏章之影印本,觀摩宣紙或絹帛上的工書小楷,大臣文章,輔以優雅書法,比起讀《晚清文選》,更令人陶醉。皇帝夜來讀此樸實儒雅之文章,公務勞累也有雅趣,朝臣圍攏談論,也薰陶出士林文氣。用今日的例子,假若立法會之會議文件與議員提案,用的都是樸實儒雅文章,香港之新聞文體,也會隨之提升吧。

雷頤之《一個人和一個帝國——李鴻章與晚清三十年》,乍看以為是李鴻章傳記,內容用奏章貫串李鴻章的仕宦生涯,用的是史學視野,書序「奏摺裏的歷史世界」,道出此書的結構——用歷史背景討論,解讀李鴻章的奏摺。奏摺是原始檔案,顯示當事人如何用文字技巧來醞釀歷史巨變。在公共演說尚未流行的清朝,奏章就近似公共演說,只是書面的,而且文辭古樸。此書並未分析李鴻章的奏章文體,只是交代歷史背景,但讀者如想欣賞大臣文風,可自行研讀,必可提升語文能力,鍛煉描畫事態之能耐。學子或士官讀之,取法乎上乘,得其一二,終身受益焉。套用移民公司的電視廣告詞,「我就是一個成功例子」。

第一篇奏章是「初到上海覆陳防剿事宜摺」(同治元年;一八六二年),是李鴻章在上海招募洋人,組織「常勝軍」,協助抵禦太平軍之侵襲,保住上海。內文「李鴻章務當體察洋人之性,設法籠絡」,又說「華登等名利兼圖,亦當設法牢籠,毋惜小費」,說的是李鴻章見洋人火槍隊之統領華爾、戈登之流貪圖名利,可以籠絡及箝制,最終解其甲兵。文筆是樸素散文,但也暗藏韻文風格(「體察洋人之性,設法籠絡」),讀來文氣舒暢,可見李鴻章嶄露頭角,意氣風發。當然,當時在上海參軍之洋人,都是流氓痞子,但戰鬥力極強,李鴻章只能用權術來籠絡洋人軍官,所謂「痞子手段」,卻無法學得洋人練兵統兵之長技。

官督商辦與開放改革

論試辦輪船招商局致總理衙門函(同治十一年;一八七二年),講李鴻章用「官督商辦」之法,用朝廷庫銀及商人股份,授予經商特權,開辦航運生意,這是中國首次之國營企業,但一早便與商人合資,由商人管理,目的是與洋人競爭,因為當時華商由於無法取得經商特權,入股洋人企業,假扮洋商,掛外國旗在長江航運。這段歷史,與共產中國之開放改革及中資假扮外資的歷史,何其相似?李鴻章用了聊聊數語,便交代了政治經濟的錯綜關係:「使華商不至皆變為洋商,實足尊國體而弭隱患」。關乎今日,中資不單假扮外資,而且中國商人爭相取得外國國籍,方可保證人身安全,又何其諷刺?

李鴻章之官督商辦,是確保商人自理生意,原意是官方並不參與,在「復陳招商務片」(光緒六年;一八八年),明示「盈虧全歸商認,與官無涉。誠以商務應由商任之,不能由官任之。輪船商務牽涉洋務,更不便由官任之也。」然而,終由於牽涉利錢巨大,朝臣覬覦,戶部(財政部)需索不斷,核查帳目,即使招商局後來由官場出身的盛宣懷主理,也不得不每年向朝廷交納十萬兩銀。

錐心催命之投降奏摺

因協防太平軍而與洋人軍官結交而熟悉洋人之性,又開洋務以通國際商事,進而掌管清朝外交,中日甲午戰爭、八國聯軍入京等敗仗之後,李鴻章負責議和,雖說用了締約政治的策略,力爭有利條款,保住清朝利益,但始終是城下之盟,締約國又不守信用(特別是日本),令李鴻章背負喪權辱國之罵名,鬱鬱而終。

雷頤書中收納李鴻章最後一道奏章,是義和團覆亡而八國聯軍入京劫掠之後的「禍從全案議結摺」(光緒二十七年),就是統籌列強提出懲處當日支持義和團「扶清滅洋」之朝臣名單,由李鴻章奏請朝廷通過。除卻中間免除大臣罪責之句(「計十八員,內有兩員清減,兩員免議,兩員更正」),全篇用樸實文章而一句到底,只有史筆而無辭采。這是全書最痛心的奏摺了。此奏摺呈交之後兩個月,李鴻章命終。

文 陳雲
編輯 曾祥泰

2012年1月18日 星期三

古德明 - 「嘔心」的「空間」

am730 中華正聲專欄 2012年1月18日

去年底,中電大幅增加電費,民間嘖有煩言,香港環境局長邱騰華說:「中電有空間調低加價幅度。」這「空間」一詞,當然不是中文。

空間

現代漢語所謂「空間」,無非英文room的化身。查《牛津高階英漢雙辭詞典》,room是「space空間」,可比喻作「possibility可能」。邱勝華那一句,就可直譯成英文:There is room for a downward adjustment of the electricity tariff by CLP Holdings Ltd.

中文本來有所謂「餘地」,約等於英文的room。這個詞出自《莊子‧養生主》庖丁解牛的故事:庖丁擅屠牛,順著牛肌肉筋骨的結構,以無厚的刀刃出入於牛體空隙之間,「恢恢乎其於遊刃有餘地矣」。這「餘地」也往往用於比喻,例如杜甫《送顧八分文學適洪吉州》詩稱讚顧誡奢的八分書別開生面:「顧侯運鑪錘,筆力破餘地。」劉長卿《洛陽主薄叔知和驛承恩赴選伏辭》詩稱讚這位洛陽主簿有王佐之才,能屈能伸:「通變有餘地,器字溟渤寬。」中文不會說「通變有空間」、「遊刃必有空間」等。

但新中國人只愛向英美學舌。請看台灣海峽交流基金會董事長江丙坤去年五月對到訪的四川省長說:「台灣和四川,有不少可以優勢互補的空間。」同年十二月,大陸中國新聞網有報道說:「未來糧食價格,仍有上漲空間。」他們不會說「台灣和四川,大有互相取長補短的餘地」,也不會說「未來糧食價格,仍可能上漲」。現代漢語之墮落,真到了令人所謂「嘔心」的地步。

嘔心

「嘔心」大概也是英文,即nausea(作嘔、反胃)。去年四月十三日,香港《明報》娛樂版有文字說:「外國很多音樂影帶都有性感鏡頭,但沒有猥褻、嘔心感覺。」二OO九年十月十四日,台灣《自由時報》則有報道說:「台中市安和國立中學七名學生用完午餐,陸續出現嘔心、腹瀉等症狀。」這個「嘔心」,中文應作「惡心」。

「惡心」才是「反胃」、「作嘔」的意思。例如《紅樓夢》第六回鳳姐笑斥劉老老說話太過客氣:「這話沒的叫人惡心!」《儒林外史》第六回嚴貢生發暈病:「一時頭暈上來,兩眼昏花,口裡作惡心,噦(嘔吐)出許多清痰來。」

中國人「嘔心」,不是作嘔,而是「費盡心力」的意思。《新唐書》卷二O三載:李賀作詩,殫精竭慮。他母親說:「是兒要嘔出心乃已耳。」今人真要把古人嘔心瀝血而成的詩文,都視為「令人作嘔」的篇章嗎?

古德明
作者專研中英文,以寫作、翻譯為業。   (逢周三刊登)

2012年1月17日 星期二

陳雲 - 導正民粹,政黨新路

香港雅虎 三文治專欄 2012年1月17日

香港媽媽大遊行,抗議大陸孕婦闖關產子,排擠本土資源。這是正當的民情,大家要叫它做「民粹」也可以。然而,由於缺乏政黨和輿論的引導,有些市民不明白政府內部運作和行政權力,不知道該如何堵截大陸孕婦,於是倡議人大釋法,就破壞香港法治,得不償失了。

生產嬰兒,是天下間最危險的事情,也是最痛苦的事情。產科資源被侵佔,香港媽媽的呼籲,出自切身之痛,這些本土利益、本土訴求,正正當當,不是歧視大陸人,也不是排外,而是堂堂正正的要求。這不是右翼,更不是所謂法西斯,而是正常的家政(household politics或home affairs),香港人是主,大陸人是客。

巴士已經爆棚,裡面的乘客還要任由其他不買票又不排隊的人擠擁上車,直至巴士爆胎癱瘓嗎?這時候,有政客伸手招呼路人上車,而且呼籲車上乘客不要歧視洶湧上車的人,這些政客是真的做好心,還是存心要新舊乘客「一鑊熟」?更何況,那些候車的路人,明明自己也有巴士坐的,只是他們的巴士沒有冷氣和軟沙發座位而已!

來港產子的孕婦,並非戰地難民,她們只是想子女取得居留權和公民福利,然而香港人有必要成全她們達成願望嗎?香港人是置身事外的移民公司董事嗎?由於大陸孕婦並非本地人,香港的自然資源和社會資源也不勝負荷,超越臨界點,香港的生態系統可以支援的人口最多只是四百萬人口,目前已經太多人了,即使《基本法》依法規定陸媽有權產子取得居留,由於湧入產子的情況嚴峻,基於內部資源安全和族群和諧,香港政府是必須堵截的。世上所有政府都有移民審批權,中共也是,惟獨香港對大陸移民無審批權,無法拒絕大陸輸送殖民及大陸人自行來港產子,這是荒天下之大謬。坐視不理,只會釀成中港族群大衝突。

中共在建政之後,採取帝國殖民主義對付新收回主權的地區,以補充當地的生育率不足和勞動人口不足為理由,在西藏、新疆和內蒙古不斷輸入漢人,直至漢人數目超越臨界點,可以掌握當地政治和經濟。面對十三億的中國人,香港是少數,在人口政策上,香港必須採取保護措施。有某些自稱左翼的人,認為香港採取保護措施,是歧視、是排外、是法西斯、是撕裂族群,我請那些反對香港限制中共移民的左翼分子回答:你們是否也贊成漢人大量移入西藏和新疆?若你們也贊成,你們就不是左翼,而是帝國主義者。

大陸孕婦闖關和潛入香港產子的問題,牽涉本地人的生育權利和香港人口的長遠規劃,香港政黨必須表明態度。九七之後,十數年間,超越一百萬的大陸殖民湧來香港,此地的經濟、民生和文化危在旦夕,Either you lead, you join, or you step out of the way. 面對本土利益,香港本土政黨要導正民意,還是追隨民意,還是走開一邊,退出政壇,是他們必須面對的抉擇。

香港是法治之區,《基本法》第二十四條規定「雙非」嬰兒(父母皆非香港居民而在香港誕生的嬰兒)有居留權,此法不合現實,故此必須動議修改。由於修改需時,港府必須動用行政措施,馬上堵截陸媽入境。

港府可以考慮下列原則:

1. 責成入境處嚴厲執行,關員負責辨別及堵截。香港海關關員久經訓練,辨認能力很高,帶生豬肉入境都可以查出,何況是孕婦?只要有明確的行政授權,關員必可辨認大部分雙非孕婦而拒絕入境。雙非孕婦萬一漏網,入境而進入醫院急症室待產,她們的護照蓋章上有入境處關員的編號,可以查核關員的工作表現,海關可以再培訓、調職或懲處。

2. 匿藏香港、逾期居留的孕婦,發現之後,如非在幾日之內生產,入境處可以用違法居留為理由,在醫護人員監護之下,遞解出境。一心要匿藏香港懷孕產子的,即使是合法用旅遊簽證居留,入境處也可用違反居留原因為理由,遞解出境。入境處的執法權力很大,而且無法以待產為理由而抗辯,滯留香港,陸媽只能在遞解出境之後再申訴。

3. 真的臨盆在即的雙非孕婦,容許在醫院接生,依照《基本法》給予香港居留權。

上面的行政措施,符合入境條例的授權,卻不一定符合《基本法》第二十四條的精神,或會引起陸媽的司法覆核,但我們要對香港的法治有信心。也相信能在執行期間,港府爭取時間提請人大,動議修改基本法。

這便是導正民粹,令民怨可以進入議會議程,化成合理的公共政策和行政措施,保護本土利益,令中港族群得到區隔,避免爆發族群衝突,彼此尊重,大家和諧共處。問題是,香港媽媽在哭泣呼叫的時候,我們的政黨在做什麼了?

2012年1月11日 星期三

古德明 - 騙子的「更加」

am730 中華正聲專欄 2012年01月11日

中聯辦宣傳文體部長郝鐵川最近暫停其微博評論,網上留字說:「由於工作繁忙,決定封筆。有時間之後再恢復。」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甚麼。

我可以明白「有時間才再寫」,但「有時間之後」,是不是指「待沒有空的時候」?「恢復」不是已有「再」的含義嗎?新中國掌文藝宣傳的大員,連執筆達意都做不到。文武百官,必須懂得的,顯然只是假大空。

請看今年一月二日溫家寶談去年溫州高速列車相撞事故:「這個教訓,使我們更加懂得,發展高速列車,要有更強的責任感。」二O一O年一月十日胡錦濤談貪污問題:「我們要以更加堅定的心和更加有力的措施,堅決懲治腐敗,有效預防腐敗。」二O一一年曾蔭權談香港行政長官選舉:「下屆選舉,將會更加公正。」

中文有「較為」、「更加」兩個說法,都可用於對比,但含義不同。說「甲比乙更高」,含義是乙本身已經很高;說「甲比乙較高」,則乙本身未必怎麼高。例如《東周列國志》第二十九回說人心險詐:「強中更有強中手,一人行詐九人危。」王安石《孤桐》詩稱頌桐樹:「歲老根彌壯,陽驕葉更陰(太陽愈猛烈,樹葉愈茂密)。」杜甫《人日》詩說春寒令百花遲開一點:「冰雪鶯難至,春寒花較遲。」王沂孫《掃花游》詞說,才子杜牧誤了「待我十年」之約,十年之後,發覺佳人已嫁:「杜郎老去,算尋芳較晚。」杜甫不會說「春寒花更遲」,王安石也不會說「陽驕葉較陰」。「較」、「更」的分別清清楚楚。

香港行政長官選舉「會更加公平」,新中國當局防止貪污「會更加有力」、經營高速列車「會有更強責任感」,等於說選舉本已很公平、防貪本已很有力、經營列車本已很有責任感。這些官話,你同意嗎?香港選舉假如能夠較為公平,當局反貪假如能夠較為有力,中國人已是求之不得。

現代漢語其實是一套騙子語言,而被騙者朝夕受當局宣傳薰陶,往往也不自覺的跟著說謊。今天,幾乎人人都把鎮壓人民的共軍稱為「人民解放軍」,把人民不得自由選舉的中共代表稱為「人民代表」,把嚴禁自由言論稱為「社會和諧」,把縱容大資本家吸盡工人膏血的制度稱為「社會主義制度」。類此謊言,不勝枚舉。整個國家就在假大空之中沉淪。

孔子說,為政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正名」:「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

這段話對不對,我們今天應可清楚看到。

作者專研中英文,以寫作、翻譯為業。(逢周三刊登)

陳雲論D&G事件文章兩篇

陳雲 - 逃稅消費,商業惡霸
am730 轉角專欄 2012年01月10日

過去的星期日,香港人響應良心召喚,蜂擁到海港城影相,抗議奢侈時裝店D&G歧視香港人,捍衛香港尊嚴。 市民用快樂抗爭的方法,抗議商場霸權和商業惡霸,侵犯香港公共空間,非法規管。大家用照片留下印記,留下抗爭的記憶,在個人的照片庫內,留下香港尊嚴的一張張紀錄,留下香港人成長的portfolio。

傳媒報道,早前接獲投訴,在該店對出街道嘗試拍攝,該店保安質詢有否申請,商場海港城的保安更以保護商店租客的利益為名,在街道上驅趕記者,及用手阻擋鏡頭,商店保安更威脅要打爆相機。海港城的保安聲言,內地遊客影相就「無問題」,香港人就要「過主」。

自從海港城的客流變為大陸遊客之後,商場竟然將香港人視為乞兒,要香港人「過主」。看了這些新聞而無動於衷的,不是香港人。我不是說,要大家動怒,而是要大家想一想,為何香港的商業霸權會兇惡到這個地步?是誰放縱它們?是港共政府?是一向逆來順受、慣性接受「管理」的香港人?

全世界也不見好似香港商人如此放肆,斗膽行使治外法權,管轄公共空間。全世界,也不見有政府,放縱商場規管公共空間的。為何香港會有?我們做錯了甚麼,要淪落到被商場視為乞兒,隨便驅趕,要我們過主?

香港商業惡霸那副食碗面、反碗底的嘴臉,令人吃驚。香港的商品免關稅,不開徵銷售稅,也誠信可靠,大陸豪客和水貨客來香港買貨,令中國國庫損失稅收,屬於不光彩的逃稅消費,不值得他們炫耀。

商品服務(海關、警察、接受投訴的公共部門等)和公共服務(旅客的交通負擔、城市資源負擔、醫療撥備等),這些社會成本,卻是香港公帑支付的。英治時代,香港維持簡單低稅制的原因,是官、商、民關係和諧,彼此尊重,和衷共濟,商人有社會責任和道德義務,減低了事事徵稅的行政成本,令香港成為購物天堂。這是不必明言的社會合約(social contract)。

然而,香港移交中共之後,商人不負社會責任,賺到盡、管到盡,帶頭踐踏培育他們成長的香港社會,肆意用殘體字廣告侵害香港的文化自主權,討好壓迫香港人的北京政府和大陸豪客,食碗面、反碗底。香港的義人聲討地產霸權、商場霸權、商業惡霸,並非仇富,而是討回正義,討回尊嚴。重新提醒商家,注意香港的社會合約精神。否則,商人賺到盡、管到盡,市民日後也會以牙還牙,以嚴厲的稅法討回社會正義。

文化評論人,德國哥廷根大學民俗學博士,《中文解毒》系列作者。


陳雲 - 政黨為何不敢在D&G「抽水」?
雅虎香港 三文治專欄 2012年1月10日

一月九日,剛過去的星期日,香港人響應良心召喚,蜂擁到尖沙咀海港城影相,捍衛香港人尊嚴,抗議時裝店Dolce & Gabanna歧視香港人,不准香港人在門口的公共街道拍照。

上月,有市民在網上討論區留言,稱在海港城該店外的行人路為女伴拍照時,被數名海港城保安驅趕。《蘋果日報》接獲投訴,於一月四日在該店對出街道嘗試拍攝店面,該店保安員即時走出,記者表露身份,保安員質詢有否向該店申請,隨即召喚商場海港城的保安員協助。商場保安員以保護商店租客的利益為理由,在街道上驅趕記者,用手阻擋鏡頭,記者詢問有何法律根據,保安員拒絕回答。海港城的保安員聲言,內地遊客觀光影相就「無問題」,香港人就要「過主」。網民在一月五日報道當日在面書成立萬人攝影抗議專頁。一月五日,時裝店的保安更出來制止街道拍攝,威脅要打爆記者相機。

「過主」是廣東人呼喝乞兒用的俗話,即是吩咐乞兒走開,去隔離的施主那邊討飯。這是極其侮辱香港人的說話,由於商場准許大陸人拍攝,卻不許香港人影相,屬於種族歧視(或族群歧視)。這是海港城的保安員當住已經表露身份的記者的面前說的,他明知是會報道的,即是說海港城商場的管理人根本不介意得罪香港人,因為商場現在的顧客群,主要是大陸豪客。香港人的消費,商場不看在眼內,於是才夠膽向記者說,叫香港人「過主」。

這是觸怒香港人尊嚴的大事,聽了而無動於衷的,不是香港人。

面書網絡號召之後,有幾千人響應參加。示威之前兩日,發表批評該店非法規管公共空間的,只有旅遊界功能組別的立法會議員謝偉俊,他當日也偕同妻子區議員白韻琴到場聲援,謝議員指D&G歧視市民,要求D&G道歉,並承諾在立法會提出質詢。示威之前一日(一月七日),立法會議員馮檢基到該店遞信,要求道歉;示威當日,馮也有到場聲援。然而,香港政府毫無表示立場,香港政黨也毫無發表政黨聲明。示威當日,也只有個別議員和社運人士(陳景輝、林輝)、媒體人士(黃洋達)到場聲援,但政黨失踪了,政府也失踪了。

對於向北京出賣香港人的港共政府,我們無可期待,但政黨仍是要順從民意的吧?是次示威,觸及香港人的愛港真感情,擺在政黨面前的便宜,他們不來撿拾,抽水也不敢。土共派(民建聯)可以建議用人大釋法的糖衣毒藥來解決大陸孕婦問題,但D&G公然優禮大陸人、侮辱香港人,由於觸及香港人與大陸人的族群衝突,政黨恐怕得罪大陸人或新移民的票源,全部噤若寒蟬。

網上也有一些人,諷刺那些飛撲去現場的政客或明星是「抽水」(渾水摸魚),我不以為然。現代社會的公義行動,參與的人都容許保有自己的原因、動機和立場,毋須接受思想統一的指引,即使參與者夾帶個人利益,如趁機洩憤、博出名、討好選民之類,也是合理的,只要不是喧賓奪主或擾亂行動就可以。即使是黃夏蕙小姐,在示威前一日(一月七日)和示威當日盛裝現身,鼓勵人家拍攝,我也是肅然起敬的,我不會說她是抽水,反而會質問其他香港社會培育長大的藝人和明星哪裡去了?我不猜度夏蕙姨的心態,我只是記得,當香港人尊嚴被人侮辱的時候,夏蕙姨現身,我感激她。

成熟的社會,要懂得向正義的聲援者感恩。成熟的政治意識,不能追求目標純粹和一致,但求參加者共同行動、目標一致就夠,毋須統一心態。多元化的社會,就應該這樣。同理,馮檢基議員遞信抗議和現身支持,一樣值得敬重。香港人尊嚴受損的時候,馮檢基沒有缺席,他到場了。謝偉俊更加是身先士卒,群情洶湧之前,他一早發表譴責聲明。

「抽水」這個指責,大家已經用得太濫,而且於事無補。我一向不用這個詞,也呼籲大家慎用。這些憤世嫉俗又無所肯定的cynicism,害得香港還不夠嗎? 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香港人淪落到尊嚴被人踐踏,在香港的商場被管理者當乞兒驅趕,難道這些憤世嫉俗又否定一切行動的言論,十幾年下來,沒有責任嗎?我們為何放過踐踏我們的敵人,卻對不大完美的聲援者,諸多挑剔呢?

2012年1月4日 星期三

古德明 - 民主黨萬言書

am730 中華正聲專欄 2012年1月4日

二O一一年五月,香港民主黨主席何俊仁發表萬言書,解釋出賣民主,為甚麼等於成就民主。現謹節錄一小段,從中當可看到新中國典型政論的特點。

何俊仁說:「在二OO九年,社民連和公民黨發動公投運動,除了不少民主派群眾之外,亦自然得到死硬反共人士和一批反權威的青年的呼應和支持。他們要運動在社區中遍地開花,然後結成烈火,持續一波接一波、一浪比一浪地衝擊政府。(他們徒勞無功。民主黨則不然。)在堅持民主理念的同時,能清醒、理智地掌握客觀形勢,確是成功地使香港的政治發展,跨前踏進一步。」

新中國政論愛用比喻,「紅太陽」、「香花毒草」、「白貓黑貓」等,層見迭出,只是往往引喻失義。就以何文為例:請問讀者有沒有見過遍地狂花「結成烈火」,而烈火又化作怒濤?不是顛倒白黑,不會有這樣矛盾如水火的比喻。請看《史記》卷一二六齊威王以大鳥自況:「此鳥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比喻必須前後貼切。齊威王斷不會說「此鳥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笑則已,一笑傾城」。

新中國政論的另一特點,是褒貶全靠形容詞,論據也還是形容詞。例如「偉大的毛主席」、「英明的黨中央」、「猖狂的反動派」、「死硬的反共人士」等。甚麼叫做「死硬」?《現代漢語詞典》解釋說:「堅持錯誤立場,頑固不化。」反共錯在哪裡,不能用事實說明,就用形容詞代替事實好了,反正在香港民主黨主席筆下,反共人士和反權威青年一樣,都是「民主派群眾之外」的人。當年岳飛矢志抗金復土,史家譽為「屢敗金虜,唾手中原」,今天則大可稱為「死硬反金」。可惜秦檜不懂現代漢語,否則給岳飛的罪名,不會是支支吾吾的「莫須有」。

反共者「死硬」,民主黨則「清醒」、「理智」、「客觀」、「確是成功」;更厲害的,是他們「踏進一步」都有「跨前」兩字形容。也許,現代漢語的「跨前」不等於「踏進」。總之,沒有形容詞,新中國政論就難動輒萬言。

何俊仁那段一百三十三字現代漢語,改為中文,只用五十九字:「二OO九年,社民連、公民黨籌辦公投,反共者、反權威青年以及不少其他民主派人士響應,務求民主運動波瀾壯闊,一浪疊一浪,沖擊政府。(他們徒勞無功。民主黨則不然。)堅持民主之餘,盱衡形勢,實事求是,使香港政治邁進了一步。」

試比較原文,你就會知道甚麼只是一篇文字,甚麼才算一段文章。

古德明
作者專研中英文,以寫作、翻譯為業。   (逢周三刊登)

2012年1月3日 星期二

陳雲草擬:用英文向外國人解釋簡體字及普通話的弊端

2012年1月3日

近年愈來愈多香港商店及公司在公共空間展示中共簡體字告示及廣告,污染香港文化,破壞一國兩制。以下的聲明,可以用來撰寫英文投訴信,向外國人解釋,或向香港的公共機構用英文投訴,使西人高層明白到簡體字侵犯香港的文化權利,也是危害世上碩果僅存的漢字保育區。也請廣傳予關心香港的國際社會或學習中文的外國人知道。

Stop Using Simplified Chinese Characters in Public Notices and Signboards. Help Conserve the Endangered Orthodox Chinese Language in Hong Kong

The simplified Chinese writing system was created in the 1950s and imposed upon the Chinese public by the communist government of China through legislation, media control and publication laws. The set of simplified characters were derived from popular shorthands and synonyms or designed by government linguists. The changes made are analogous to merging such syllables as "key-", "quay-", "kea-", "cay-" and "kee-" into “ki-”, spreading it through the press and the education system, and then banning the original spellings from all public spaces.

The simplified Chinese writing system was created largely without regard to the expressiveness and structural aesthetics of Chinese characters in use since the Han dynasty (206 BC -220AD). The cultured consider it a crude set of shorthands. Most linguists outside Mainland China consider it a political tool for cutting the link of Chinese people from their historical roots, rendering historical accounts and ancient literature confusing if not incomprehensible, just as Shakespeare would appear if it were littered with “thru”, “ki” and the like.

Hong Kong and Taiwan are two major Chinese societies that use the orthodox Chinese writing system and free from direct communist rule (so far!). Hong Kongers (and their neighbours from Macau) speak Cantonese whose metre is close to their ancestors' in the Tang dynasty a millenium ago. But same as the mainlanders, the Taiwanese people speak Mandarin ("Putonghua"), which is a form of spoken Chinese mixed with Mongolian and Manchu languages in the recent dynasties. If you don't know what that means, imagine Britain being taken over by invaders and the English word “thrust” considered too difficult and thus "reduced" to “fuss”.

That is to say, Hong Kong is the only place in the world that preserves both orthodox spoken Chinese and written Chinese. Yet some shops and organizations have started to use simplified Chinese in public signboards and instructions in reaction to the influx of tourists from China. We ask these shops and organisations to switch back to orthodox Chinese as a respect to the endangered languages of Hong Kong. In fact, Mainland Chinese tourists do read traditional Chinese, sometimes with the help of contextual cues and intelligent guessing, as it has always been.

(此稿由陳雲草擬,面書版友協助修訂)

陳雲 - 土共打「蝗蟲」,政黨大變身

雅虎香港網上專欄 2012年1月3日

一月一日,民建聯主席譚耀宗宣布準備上京,在三月的政協及人大兩會期間,談大陸孕婦來港產子的問題。他表明,不贊成父母雙方均屬大陸人的港產嬰兒有香港居留權。這是表面上令人吃驚的舉措,但特首參選人梁振英早前已經宣布,香港必須堵截來港產子博取居留權的大陸孕婦。

政治一日也嫌長。有心在香港執政的政黨,都會想辦法解決大陸孕婦來港產子的問題。所有正常的政黨都必須面對此問題。泛民主派不面對,是他們好可能並非正常的政黨,令人懷疑泛民對香港本土的政治承擔。我的意思是:泛民只是職業議員組成的黨,憑着民主抗共的餘勢,與土共用六與四的比例,瓜分選票。當土共(包括梁振英)採取若干香港自治的戰略的時候,泛民恐怕會被踢出香港的政壇。

在中國局勢動盪之前,最有決心在香港推行自治政策的是土共。搶佔自治政策,可以保證他們在中共倒台之後立足香港,只要有香港民意支持,便無懼全民公投,即使美國政府插手香港,也無可奈何。假設中共平安無事,中共如果認識到香港城邦的功用,洞悉中、港、台、澳組成中華邦聯,以突破美國外交封鎖的玄機,中共也會促成土共搶奪香港自治政策的議程。一來,這是保全香港一國兩制精銳、使得中共可以長期利用香港的常規政策,只是過去做歪了,現在撥亂反正,而且中國南來殖民也夠用了。二來,中共並非愛國愛華的政黨,而是為求執政而不惜一切的現實主義者,中共也不祈求香港人愛國,要香港人支持中國大一統。三來,大陸孕婦來港產子,衝擊香港資源安全,而且也衝擊大陸自己的制度安全,大陸人民用胎兒出走,是會衝擊中共統治的。大陸孕婦雖然妨礙香港資源,卻是大陸平民百姓的個人「抗共」手段,對於他們中共是惱怒的,共黨要掌握的殖民,反而是來港讀大學的知識青年、投資移民和每日一百五十名的配額移民。

當中共在香港放棄用種票的方法,採用民粹主義,主動解決大陸孕婦問題的時候,他們在下次立法會選舉便會大勝。這是他們掩蓋種票疑雲,敗部復活的良策。在今年立法會選舉論壇的時候,民建聯只要這樣質問泛民,便可以贏盡掌聲:「我們民建聯在為香港人解決大陸孕婦產子問題的時候,你們泛民在哪裡?」

於堵截大陸孕婦的事情,中共與土共當然是互相配合,同唱雙簧,然而,只要泛民一早堅決反對中國殖民,中共也只能就範,因為中國殖民根本就會搞垮香港的!這是一張無可抗拒的必勝牌。可惜,現在失去先機,沒得打了。

中共是過街老鼠,民主派走香港自治路線,甚至採取民粹主義作風,中共是奈何不了的。但是,民主派要自殺的話,我們也阻止不了。就由得他們去死吧。

如果民建聯上京搞掂大陸孕婦來港產子的困擾,泛民恐怕會在下屆立法會選舉覆亡(除非土共向個別泛民議員過票!)。整頓香港的政治,需要政治上的右翼——維護香港自主權,抗拒大陸殖民,經濟上的左翼——維護中小企及低下層的生計安穩。梁振英的路線,就是政治右翼,加經濟左翼。這不是狡猾,也不是投機,而是正常。這是正常的執政常識,因為香港的公共政策週期,經過長期的政治左翼與經濟右翼之後,應該調整到政治右翼、經濟左翼的鐘擺。

泛民這群人,卻是反其道而行之,政治上採取左翼——無任歡迎中國殖民來港,經濟上的右翼——維護大商家利益。香港的義人必須驚醒,並清楚認識他們一向投票的政黨:這些泛民政黨究竟是否忠於香港本土利益?還是忠於他們心目中的民主統一的中國利益?至於泛民是否為本土草根民眾謀福利,只要翻查當年誰支持通過領匯的法案,領匯踢走公屋商場的中小企和小商戶之後,誰一直沒有提出議案反對領匯,就知道了。

土共終於反對香港網上論壇的所謂「蝗蟲」來港產子,我只能樂觀其成。香港在夾縫之中生存,在中西方之間兩頭食水,必須要政治現實主義的立場,要有政治中立的智慧。我的《香港城邦論》是個開頭,中共選擇性地用了其中的策略,並非是我取悅中共,而是城邦論是香港的正常生存策略。香港不為中國,也不為西方,而是要為自身城邦的安樂,為發揚中華文化,為貢獻人類文明。

陳雲 - 自相殘殺,禍及香港

am730 轉角專欄 2012年1月3日

殘國用殘字,正邦用正字。簡體字破壞漢字的造字結構,近形、同形而異義的字又過多(一個「干」字代替乾、幹、榦、干之類),妨礙閱讀與文字傳意,已是語言學界之通論,無可置疑。近年中港兩地的網民,更以「殘體字」名之,以別於香港使用的正楷漢字。中共用法律禁止正楷漢字出現於公共空間及印刷媒體(古籍除外),大陸人想用正楷漢字而不得,招牌偷偷用毛筆書法寫的正楷漢字,雖然法律容忍,但久不久就會被市政府取締,清拆殆盡。

正楷漢字造型合理,香港的正體字告示,依照環境提升,加上圖解,大陸人也可以猜到意思的。例如「請勿亂拋垃圾,定額罰款一千五百元」的警察告示,即使大陸人看不懂那個「亂」字,也可理解整句意思,毋須遷就。大陸人來到香港,正要體驗香港文化,不稀罕看到殘體字告示的。可惜,上水火車站旁,上述的警察告示就出現殘體字版本。下一步,香港的殘體字告示是否要遷就大陸告示的白話中文,要改為「请不要乱扔垃圾,定额罚款一千五百元」 呢?

由於近年大陸人蜂擁南下香港,搜購免稅奢侈品及奶粉、藥物、糧油雜貨,近日頗多商號放棄使用正體漢字,違背香港的文化慣例,超市、快餐店出現殘體字廣告、水牌及告示,山頂車站公然展示簡體字站牌。好多地產公司也出現殘體字樓盤廣告。

沙田及旺角的火車站,有中國旅行社的燈箱廣告,向大陸人招攬生意。殘體字國向殘體字人宣傳,無問題,但拜託,請不要禍及香港。香港用正楷漢字,殘體字留給大陸人自作自受。中共說一國兩制,香港中國旅行社是國有企業,也在香港開公司,尊重一下香港的語文習慣好麼?中旅社自我標榜:「放心遊香港,誠信一天遊。」假使香港到處湧現殘體字招牌、廣告和告示,入耳都是普通話,香港的貨物、香港的服務,還有誠信這回事麼?

不要以為我在小題大做。商號用簡體字,並非取悅宣傳對象問題,而是香港的漢字傳統不受尊重,各商業機構自行以商業私利,切割自己的宣傳空間,劃出自己的大陸租界。這是香港大陸化的象徵,文化尊嚴和自治基礎瓦解的象徵。香港出現簡體字告示及廣告,從視覺上可以感知,一國兩制淪亡。

出現殘體字廣告,不容小覷。大船被人一個一個孔洞鑿穿,最終沉沒。對於出賣香港尊嚴的港共政府,香港人無可期待,但商號公然展示簡體字,就是自作孽,侮辱香港人的文化尊嚴,香港人會記住你們。

陳雲
文化評論人,德國哥廷根大學民俗學博士,《中文解毒》系列作者。

2012年1月2日 星期一

陳雲 - 和諧社會是這樣的!

Facebook隨筆 2012年1月2日

《天與地》有一句對白:和諧不是一百人說同一番話;和諧是一百個人,有一百句不同的話之餘,而又互相尊重。

以下為陳雲評論:

一百個人說不同的話,而互相尊重,那只是相對主義,比起無政府主義略好一些。這是典型的左翼社運人的黐線理論!

和諧社會,是一百個人說不同的話,在互動和交流之後,形成主流意見,可以行動,但尊重其他不贊成主流意見的人。而不贊成主流意見的,願意耐心等候人家如何實踐主流意見。

和諧社會是這樣的!

這是政治學的ABC,要講得明白,已經這樣困難,故此,香港要搞政治,真的前路漫漫。

如果主流意見是由參與的人在交流之後形成的,不贊成的人,也要尊重主流意見,只能等待後果或監察進行。因為不能假定人家的主流是對,也不能堅持自己是對,要有準備錯誤或驚喜的心。故此,民主精神與科學精神(懷疑、好奇但先諒解目前的解決方法)是相輔相成的。

一個不理解科學的社會,也無法理解民主。香港目前就是這麼一個社會。當然,我們會改變它。

我之所以不厭其煩,補充TVB劇集《天與地》的虛假教誨,只是想指出:官商勾結的傳媒,除了灌輸財閥的意識形態之外,永遠只會教給觀眾一些危險而無用的左翼黐線發神經思想。我們必須警惕,永遠警惕!傑佛遜總統:民主就是恆久的警惕。

貼文的一段《天與地》的教誨,用真正馬克思主義來評論,屬於romantic leftism。在政治上,是fatalism的同義詞。

我們毋須花太多精力去遊說那些不聽講話的人,只要凝聚自己陣營,將立場反覆講清楚,做好事情,原先反對的人,便會注意過來。

將立場表述清楚,用各種版本來陳述清楚,是最難的事情,需要智力和耐性。不必沮喪,這是學來的本領。我們本來是沒有這種本領的。是磨練出來的。失敗不是問題,但一直失敗卻總是冷嘲熱諷而不去學習,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