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4日 星期二

關啟文 - 宗教與黑奴解放——威伯福斯(William Wilberforce)的偉大成就

2007 年 12 月 3 日

他看到所有人都是兄弟,而且都是他們兄弟的守護者。

【明報專訊】最近在西方有無神論的熱潮,不少學者和作家對宗教口誅筆伐,如牛津大學的動物學家道金斯(Richard Dawkins)在06年出版的《上帝的幻象》(God Delusion),和最近美國作家希珍斯(Christopher Hitchens)的《上帝並不偉大——為何宗教毒害了所有事物》(God is Not Great: Why Religion Poisons Everything),都是暢銷書。類似的無神論作者還有Sam Harris、Daniel Dennett等。

他們不單認為宗教是反科學的迷信,更批評宗教是邪惡和有害的。例如道金斯在06年1月為英國的電視台(Channel 4)主持了兩集節目,叫《萬惡之源》(The Root of All Evil),全面攻擊宗教。

宗教是邪惡和有害的?
本文無意說宗教都是好的。正正因為宗教的定義含糊,現象也非常多元和複雜,實在難以一概而論,任何一刀切地說宗教是好或是壞的斷言都難以成立。然而一些文化人往往提倡「宗教都是有害的」角色定型(例如特別喜愛談中世紀的黑暗),所以我想透過威廉.威伯福斯(William Wilberforce,1759-1833)廢除黑奴的奮鬥故事,展現宗教與社會的關係的複雜性。

近期在港上影的電影《奇異恩典》(Amazing Grace)就是他的故事,很可惜,沒有任何一位偉大的改革家像威伯福斯這麼被人忽略。當時因為英國政治家認為黑奴販賣對經濟和海軍都有利,於是在非洲西岸建立要塞,積極推動這種「貿易」。18世紀初期,英國奴隸販子每年運送數萬黑奴到西印度群島的殖民地,是歐洲之冠。這可是賺大錢的生意,例如利物浦的販子,在1783到1793年間,把超過30萬黑奴送到西印度群島,可賣到1500萬英鎊,他們則淨賺30%!

威伯福斯所遇到的困難可想而知,很多英國人認定這是必要的制度,相信廢除此制度會導致經濟崩潰。而威伯福斯的堅定對手包括強大的商業團體、殖民地勢力和很多上流社會成員(包括皇室),在政治建制派內反對勢力更像牢不可破。至於文化方面,幾乎所以人都接受奴隸制度,只有極少數人認為奴隸交易是邪惡的。我們現時的一些人權理念,在當時只是一些崇高和抽象的道德理想,並不是公眾的共識,一些統治階層和政治精英對此更嗤之以鼻。更不要忘記那時發生了震驚全歐洲的法國大革命和其後的恐怖時期,還有奴隸的暴動和起義,都使他的政治努力困難重重。

就是在這種環境下,威伯福斯在1787年開始在英國國會爭取禁止販賣黑奴,這就像有人要憑一己之力去推倒大山。他為何這樣「愚蠢」呢?這是因為他在1784到1786年間經歷人生的巨大改變——重新認信基督教的真理,和皈依上帝。

信仰給了他新的使命感,最近為他寫傳記的作家這樣說:

「在1785年,處於政治事業的高峰,在他身上發生了一些深刻和戲劇性的事情。上帝打開他的眼睛,讓他看到所有人都是照着上帝的形象被造,生而平等,所以都是神聖的。他看到所有人都是兄弟,而且都是他們兄弟的守護者。」(Eric Metaxas, Amazing Grace: William Wilberforce and the Heroic Campaign to End Slavery [Oxford: Monarch, 2007], p. xvi)

他在1787年10月28日的日記寫道:
全能的上帝把兩個偉大的目標放在我面前:廢除奴隸買賣和移風易俗(指社會道德)。

自1787年,他差不多每年都提出有關法案,但每次都失敗。然而他不屈不撓,經過20年的努力,最後在1807年2月23日成功(剛好200年前):283對16票通過!威伯福斯喜極而泣,眾議員則站立為他歡呼,掌聲雷動。

然而這只是連場戰役的第一個回合,他後期還要致力執行法例,防止黑奴走私,還要面對龐大的國際販賣黑奴勢力,最後還要解放所有黑奴。這些都好像不可能的任務,但威伯福斯的持續努力使這些目標基本上都達成了。1833年7月26日,解放奴隸的法案通過二讀,3天後他與世長辭。

8月3日,威伯福斯下葬西敏寺,當天所有公營事業都休息,所有國會議員都出席他的葬禮。很多載着悼念民眾的馬車擠滿到西敏寺的路上,而附近的路旁站滿大量市民。1834年7月31日,80萬的奴隸重獲自由,這不單是英國或非洲歷史中重要的一頁,也是人類歷史的一個里程碑,而威伯福斯的功勞實在難以估計。


有人曾說:他們的工作做得太徹底了!「假設現在有一種可怕的疾病肆虐全球,有一個人排除萬難才找到醫治方法,這治療的成功是如此徹底,那疾病完全消失了,沒有人再因這疾病受苦——一兩代之後根本沒有人記起這疾病曾經存在。威伯福斯就好比這一個人。」

當時奴隸的存在就如出生、結婚和死亡一般理所當然,是不可能消滅的。然而當天人們所認為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對今天的人們卻好像無可避免,這種改變就顯示了威伯福斯的成就。
威伯福斯所克服的不單是奴隸制度,更是那種令奴隸制度數千年來興盛不衰的心態,他達成的是人類意識的根本改變。

宗教在自由社會應擔任什麼角色

宗教在自由社會中應擔任什麼角色呢?這是一個很富爭議的課題,因着「宗教右派」的興起,一些自由主義者特別對基督教有戒心,認為宗教不應在公共領域中擔任重要角色。一旦宗教介入公共領域,只會帶來分化甚或「神權政治」(如布殊的當選)。

這是一個複雜的問題,我在這裏只想透過威伯福斯的例子,指出他最終訴諸的還是信仰和神聖的道德。他這樣說:

「有一個超越所有政治事物的原則。當我思想『不可殺人』的誡命,並深信它有神聖的權威時,我又如何有膽量用自己的理性與之對立呢?再者,當我們思想到永恆和所有人類行為未來的後果,此生又有什麼東西能令我們違背自己良心的原則,正義的原則,以及宗教和上帝的律法呢?」

按當時的公共理性,威伯福斯所爭取的是不切實際的,亞秉頓伯爵(Earl of Abingdon)回應威伯福斯時說:
「人道只是一個私人感覺,而不是我們可用作行動基礎的公共原則。」

墨爾本爵士(Lord Melbourne)也說:
「當我們容許宗教侵入公共生活時,事情便演變成相當大的困局。」

假若威伯福斯聽了這勸告,我們今天的世界會是怎麼樣呢?

我們固然不可不察宗教對政治的潛在危害,但威伯福斯的具體歷史例子告訴我們,宗教也可以是促進自由精神的巨大推動力。對公共宗教的一刀切禁制令,只會把嬰兒和洗澡水一塊兒倒掉。當然,宗教信徒也應更多學習威伯福斯的榜樣,關顧窮人和弱小,和爭取公平與正義,畢竟西方傳來的人道和人權傳統,本來就和基督教信仰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作者是浸會大學宗教及哲學系副教授

2 則留言:

  1. http://www.ccbiblestudy.org/Topics/97History/97CT13.htm


    (三)廢除奴隸運動與美國內戰:十九世紀以前,歐美各地盛行買賣奴隸制度,基督教中有識之士,特別是熱心宣教的福音派基督徒,竭力反對奴隸制度,因此深受那些販賣和擁有奴隸之士的痛恨,他們迫害了很多的宣教士。但到了十九世紀初期,歐陸各國逐一解放奴隸,剩下美國尚未對奴隸問題採取行動。
    1820 年代,美國的廢除奴隸運動開始活躍起來,以漸進的策略,說服的方式來推行,但成效不彰。因此,在1830~1860年期間,反對奴隸制度的人們,用強硬並激烈的手段,甚至以暴力來解放奴隸。最後,終於引發了南北戰爭。

    1860 年時,美國約有四百萬奴隸,其中四分之三是在南部,以種植棉花為業。是年,反對奴隸制度最力的林肯(Abraham Lincoln)當選美國總統。1861年初,南方十一州陸續退出美利堅合眾國,成立南方聯盟,由傑佛遜(Jefferson Davis)出任臨時政府總統,遂爆發了南北內戰。 1865年4月9日,南方的李將軍(Robert E. Lee)戰敗投降,結束了長達四年的殘酷內戰。

    這場美國的內戰,是基督徒打基督徒的一場悲劇,投入戰爭的雙方,都堅信是為公義而戰,也都運用聖經作支持,又向同一位神祈求勝利。南方的教會領袖,認為奴隸制度是神的旨意,所以他們是為神及宗教而戰;在他們看來,廢除奴隸運動,乃是來自無神論者。而北方的教會領袖,則認為南方的聯盟,乃是地獄的盟友,他們的領袖理應永永遠遠遭受報應。

    戰爭結束後,南北兩方的教會,並沒有重大的改變,也沒有重大的事件發生。南方各宗派公會,宣稱他們仍然忠於原有的立場,保持他們慣常的基督徒型態與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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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關啟文眼中只看到基督教對黑奴解放有那麼一點點貢獻而沾沾自喜,但對當時廣大基督徙曾參與買賣奴隸的醜惡历史卻一字不提.如此立論偏私的文章,與下列一則新聞報導正好相影成趣,亦反映論者的胸襟學識.

    英國聖公會為參與黑奴交易的歷史道歉
    http://www.jidunet.cn/content/200705/052140512007.html

    發佈日期:2006-02-13 作者: 閱讀次數:24 發表評論(0條)
    明年是英國決定廢除奴隸制度百周年。據美聯社2月10日報導,英國聖公會?The Church of England?會議在週三時一致通過為18世紀參與奴隸制度的歷史作出道歉。坎特伯雷主教Rowan Williams說,今天的教會需要與前人一同承擔從前犯的錯。 帶領全球7,700萬聖公宗信徒的新西蘭坎

    明年是英國決定廢除奴隸制度百周年。據美聯社2月10日報導,英國聖公會?The Church of England?會議在週三時一致通過為18世紀參與奴隸制度的歷史作出道歉。坎特伯雷主教Rowan Williams說,今天的教會需要與前人一同承擔從前犯的錯。

    帶領全球7,700萬聖公宗信徒的新西蘭坎特伯雷主教Rowan Williams說,教會有義務說出歷史的罪。「基督的身體並不只是出現在任何一個時間,更是跨歷史的。因此我們要與前人一同承擔所犯的罪和羞辱。」

    「在奴隸制度得益的就是工業發展。」Thomas Butler主教在投票前這樣說。」社會很多人和制度都成了大西洋奴隸交易(trans-Atlantic slave trade)的同謀,我必須說出來——包括英國聖公會。」

    當時教會參與在巴貝多的種植蔗糖的奴隸交易裏。Reverend Simon Bessant表示,當時奴隸的頸項上用燒紅的鐵烙上「學會」?society?一字。但奴隸被解放時,得到補償的是主人而不是奴隸。他更說,當時的一名主教更因釋放奴隸而獲得一筆可觀的補償金。

    在11世紀中期,伍斯特?Worcester?的主教Wulfstan在布裏斯托宣講了解放奴隸的道。8個世紀之後,聖公會福音派的William Wilberforce奮力提倡解放黑奴,提出廢除黑奴交易的條文,成為解放黑奴的勇士;最後在1807年,草案被通過,當時英國聖公會亦參與此決定。在1833年,在William Wilberforce去世後的一個月,英國完全廢除整個奴隸制度。1865年,在總統林肯的努力下,美國也廢除了黑奴制度。
    這裏是基督時代 http://www.jidunet.cn/

    「我們對已發生的事有直接責任。」Reverend Simon Bessant說:「在傳遞歷史時,我們可以說,我們曾擁有奴隸、我們在他們身上烙印。所以我相信我們要實在地承認我們的歷史,並為此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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