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2月30日 星期二
李怡 - 中國官場最佳教材
2008年12月14日 星期日
戴耀廷 - 法治文化系列
信報 2008年10-11月
Vic: 全文共八篇,很長,不易消化,而且或許會有人認為純是書生論道、紙上談兵,但法治真正關係到社會福祉,對文明社會有盼望的公民對此宜慎思明辨,不能不掌握基本的法治概念。下為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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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法治的體制是法治的身體,那麼法治文化就是法治的靈魂。一個沒有靈魂的身體,很難說是一個有意識的活體,只能是一個行屍走肉的軀殼。同樣,法治沒有了法治文化,亦只會餘下一堆僵化的死規條及架構。
有法可依是透過一個既定的程序,由社群共同認受擁有制定法律權威的機構去制定法律的體制。但不是所有制定出來的法律都符合法治對法律質量的要求,它們還必須:一、普遍的(適用於所有人);二、公開的(向人民公布);三、穩定的(修改不會太頻密);四、確定的(不應含糊不清);五、非追溯性的(規管在立法後的行為);六、可行的(不會要求人們作出不可能的作為);七、非任意的(不會賦與政府任意的權力);八、符合社會價值的(與公眾意願大體相符)。
與第一層次的法治體制「有法可依」相關聯的法治文化是「謙卑」。體現在內在法治文化的,是掌握權力的官員們承認自己在知識及能力上的局限,因此願意接受以法律並是符合法治要求的法律來施行管治,受由這些法律所產生的制約所約束。體現於外在法律文化的,是一般民眾不再相信有全能的救世者可以把他們從現世的苦難中拯救出來。不然,那就會鼓勵完全不受制約的獨裁者出現。有了謙卑這文化元素,真正的法律才會在一個社群中出現。
節制體現在內在法治文化可以有幾方面。一、最基本的是官員們要節制個人的慾望,不要漠視法規,用盡手上的權力去滿足個人無止境的慾望,甚至泯滅良心,以權殘民。二、政府機構亦有機構的慾望,節制就是要使機構不要為了擴展機構的權力而不理會現存法律的限制。三、即使官員們不是為了個人或機構的慾望,而只是想把相關的管治工作做好,達成管治的目的,他們仍需要節制自己,一切都得按法律而行,不能因行政的便利而超越法律的權限及不遵守法律的程序。四、內部的限權機制亦要有節制。負責內部監察的高級官員及機構,不可以為了個人的慾望、內部監察機制的機構慾望、甚或是整個管治團隊能保存權力的慾望,而不依法律的規定,讓違法的官員及政府部門可以逍遙法外。
節制在外在法治文化,就是體現於一般民眾能有多守法。民眾能否按法律而行,不會因自己的利益而迴避法律的規管,或是向官員提供利益以換取不用遵守法律的規定,都是建基於節制是否深植於社會文化內。
在外在法治文化,民眾、媒體及公民社會同樣需要有不同方面的批判理性。節制的法治文化元素是見於民眾能守法,但批判的思維則見於民眾不會盲目地遵守法律。這不是說要鼓勵民眾在行為上不守法,而是要求民眾能主動地去思考一些法律是否值得去遵守,而不是單純基於懼怕被懲罰或慣性而去守法。這樣就能使官員不可以躲藏於一些既定規則後面,或是利用順民心態去滿足自己的慾望。
要不遵守法律,那是需要勇氣的。違法者會因而受懲處甚至遭官員無情的打壓,也不是所有其他人(包括他們的親友)都會認同他們的做法。能敢於樣做,就是批判的勇氣,但違法行為必須是基於某種信念,並是為著整個社會的長遠利益而作出。
「程序公義」及「公民權公義」的「以法達義」所需的法治文化元素都同是「尊重」。這是指每一個人都得受其他人尊重為享有固有的、作為同屬人類大家庭一分子的人類尊嚴。《公民及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的序言就說明了公約所保障的權利是「源於人的固有尊嚴」。在國家憲法中,亦有相類似對人類尊嚴得受尊重的規定。德國憲法第一條說:「人的尊嚴不可受侵犯。尊重和保護它是國家全部權力的職責。」
在可能的情況下,也不只是關注自己的基本權利是否受到官員所侵害。當其他人(也不止於本國的其他人)的基本權利受到侵害時,不會獨善其身,敢於去為受侵害的人發聲,向官員施壓令群體內的所有人的基本權利都受保障。這樣作純是因尊重他們與自己一樣,都屬人類大家庭的一分子。
學懂尊重所有人類作為人的尊嚴,可以說是人類近代發展其中一個最重要的里程碑,也是人類各民族從幾千年的苦痛經歷中所得著的共同文化成果。程序公義和公民權公義都同是體現在官員尊重民眾是人,並享有人的尊嚴上的。一個社會的法治發展能否由「以法限權」突破至「以法達義」,就很在於尊重這元素能否在這個社會的文化內紮根。
若「以法達義」還要包含「社會公義」,那麼按法治體制需相配的法治文化來承托的觀點,這層次或階段的法治發展同樣需要有相配的法治文化元素,而這就是「愛」。當然這「愛」的法治文化並不是男女之間的情愛,但又不至於如耶穌基督為世人捨命的那種犧牲的愛,而是近似法國大革命中所說的友愛(fraternity),墨家所講的「兼愛」,或是孫中山先生提倡的「博愛」。
這「愛」是指為了那些與我們一樣同屬人類大家庭的其他人,非把他們視為檔案號碼、國家管治機器的零件或奴隸牲畜;也不會因他們在種族、膚色、性別、語言、等方面與我們有所不同而給予不尊重他們有著相同人類尊嚴的對待,而是會為著他們的基本需要,就是讓他們能過一個有人類尊嚴的生活所需要的經濟及其他資源,我們願意付出所擁有的經濟及其他資源。
用很簡單的說法,我們的愛就體現在願意為所愛的人去付出,作出一定程度的犧牲。而在一個社會內,最需要人去愛或為他付出的就是貧窮人。一個社會如何看待他的貧窮人,可以作為反映這社會內的法治文化有多少的愛的指標。
在內在的法治文化,愛的體現首先是在於官員不會視貧窮人為懶惰的人、不道德的人或社會的負累。尊重的法治文化元素要求官員看被他所管治的人為有尊嚴的自由人,但愛這文化元素更要求官員把他們看為有尊嚴的自足的人,因一個人的尊嚴不單體現在於他的自由,更在於他的自足。自足在這裏不是說人一定要在實際上不用依靠其他人就可以自己供給自己的需要,自足是關乎人是否感到他不用仰人鼻息就能得著維持人類尊嚴的基本水平生活的資源。
一種根本的心態必須改變過來,那就是納稅人不要再認為他們納了多少的稅,理應得回他所交納稅款相同價值的社會服務。上述的資源分配制度在在需要額外的資源才能運作,故那些資源上較豐裕的、有能力納稅的人,應把這看為愛的表現,心甘樂意地為社會整體的需要而付出,使每一個人都可以過著合乎人類尊嚴的生活。當然,每一個能付出人,他所要付出的應與他所擁有的資源符合比例。
「商議性公義」的目的是要求法律能設立理性的商議程序,協助持不同公義觀的人及群體(包括了社會內的弱勢社群),參與涉及他們權益的行政及立法決定的商討,並能透過此商議程序,作出理性及可增強相互了解及尊重的對話,令達至共識的機會增加。
對不同意見者,不會假設他們是出於惡意,更不會妖魔化他們,盡可能假設他們都是出於善意地提出自己不同的觀點,細察及反思不同意見者背後的情感、理念及理據,並願意透過所增加了的了解,重新整合自己已有的觀點。
總結法治發展的多個階段,所需要的法治文化元素包括:謙卑、節制、批判理性、尊重、愛、及信任。
若法治的發展是分為多個階段,由「有法可依」、「有法必依」、「以法限權」、至「以法達義」;若法治是包括了制度及文化上的建設;若每階段法治制度的建設都要有相配應的法治文化來承托;若法治文化包括了謙卑、節制、批判理性、尊重、愛、及信任這些元素,問題就是如何使這些法治文化元素在社會內出現,使已建立起的法治制度能以長久維持,而不會因缺乏文化承托而崩潰。
2008年12月8日 星期一
葉蔭聰 - 全球視野下的「23條」
【明報專訊】基本法23條立法在澳門再起波瀾,部分香港的民主派議員及團體亦到場反對。「國家安全」這四個字,一直纏繞著港澳地區,揮之不去。筆者最近曾在網上及媒體撰文提出反對澳門立法的意見,這裏我不想再重複觀點,反而想從一個較全球的角度去看一下,「國家安全法」究竟來自何方?是中國發明?還是舶來品?
支持立法的護法經常說,包括西方國家在內,都有跟「國家安全」相關的法例,這是國家主權的自然體現。筆者最近翻閱斯圖亞特(Douglas T. Stuart )的《創造國家安全國家》(Creating National Security State),發現「國家安全」作為法律字眼被明確提出,的確是由西方而起,特別是美國,不過,卻不是那麼自然。
「國家安全」原為對付共黨
美國在二戰後1947年,訂立了《國家安全法》(National Security Act),源於對二戰時的檢討。日本偷襲珍珠港的教訓,令美國軍方、行政機構及學術界認為,美國有需要強化防衛力量,學習納粹德國及戰後共產主義國家的情報系統及軍事戰略。美國精英階層以「國家安全」這個概念來統合行政及軍事機構,形成了所謂「珍珠港體系」(Pearl Harbour System)的鐵三角,即重整後的國防部、中央情報局及國家安全局。
當時,在精英階層中熱烈地討論,如何借用極權國家的手段及技術,但又不會威脅到美國自身的民主價值基礎。美國設立這法例以及相關機構,對美國本土的自由及人權固然有一定影響(例如50年代的麥卡錫反共愛國運動,壓制美國異見),不過,它最主要的作用是對外的,整合全球的冷戰部署,特別是亞洲太平洋地區國家,以圍堵蘇聯、中共以至越共。
所以,幾乎在同一時間,美國支持的南韓立了《國安保安法》(1948),開宗名義就是要禁止共產主義,以及監禁承認北韓人士。同年,中國國民黨雖沒有立國安法,但實行了《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使國民黨可以不受憲法約束對付親共及反政府勢力,這條款由國民黨帶到台灣,形成長期白色恐怖,至1991年才正式廢止。同是1948年,英國在馬來西亞半島的殖民地官員,為了對付馬共,訂立《緊急條例法令》(Emergency Regulations Ordinance),容許執法部門對叛亂者不經審訊作預防性拘禁(preventive detention),此法成為1960年馬來西亞獨立後的《內部安全法》(Internal Security Act),明確引入「國家安全」概念。1965年新加坡獨立,也保留此法遏制異己,直至今天。國家安全既是美國圍堵共產主義的工具,也是各個支持美國的政府用來制服異己的大旗。
從此段歷史可知,國家安全不是簡單的國家主權延伸,它之所以成為法律及國家制度的軸心之一,有美國冷戰霸權及反共的歷史根源,具有遏制左翼革命的功能,亦為美國軍事霸權向外擴張奠定基礎。隨著時間過去,它亦漸漸成為好像非常自明的概念與常識,與主權混為一談,為以後的政府所用。
有趣的是,中國此一共產主義國家,在冷戰期間,反而不太強調國家安全。由毛澤東領導的革命政權,它的敵人是反革命,包括國內的諸種反革命分子,以及國外反革命的資本主義陣營,包括日本軍國主義,「紙老虎」美國,甚至後來「蘇修」也曾是敵人。所以,判定「(反)革命」性才是重點。接過1927年國民政府有關反革命的法例,中共早於1934年在江西時,已訂下《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懲治反革命條例》,建國後1951年,訂立《中華人民共和國懲治反革命條例》,直到鄧小平重新掌權的1979年,也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清楚列明反革命罪的內容。
革命旗幟褪色 「國安」上場
故此,改革開放後,由北京之春至八九民運的異見人士,仍然多是被控反革命罪。國家安全是在90年代立法才明確地提出來的,成為1993年的《國家安全法》,漸漸取消反革命罪,這個轉變跟中共的國際定位改變有關。中國共產黨已漸漸由世界革命的舞台退下來,回到自己的國家領地或鄰近區域,而且,「革命」的旗幟已漸褪色,換成鄧小平的實務主義。
諷刺的是,在這個轉折點,中國共產黨也欣然接收了當日反共的國家安全概念,換去無產階級專政,保留專政的法律手段。然而,中共在90年代的轉折,碰上了兩個問題。第一是港澳回歸,實行一國兩制,如何在另一法律體制推行「國家安全」立法?故此有基本法的23條;第二是反分裂問題,特別是台灣出現愈來愈強大的台獨政治力量;李登輝的台獨轉向,以及民進黨的執政,在中共眼中,不再是當年國民黨反革命的問題,而是「分裂國家」的行為,它被設想成類近中國邊界上的「藏獨」及「疆獨」勢力。
遏制異己的工具
中共由大陸到港澳推行國家安全立法,既是承接當年美國的霸權戰略語言,在結構上,亦有點像當年冷戰,推動在其司法管轄以外地區的建立遏制異議聲音的體制。不過,今天中共要實現的國家安全體系,則在大中華地區,包括中國大陸、香港與澳門,換言之是一國之內。
中共承接美國霸權戰略語言,只是筆者的解讀或假說,在具體運作上北京領導層如何考慮?是有意或無心?則需要再研究。不過這種解讀或假說的理論涵義是重要的,讓我們從另一個角度去看所謂「西方霸權」與中國的關係。
中國近年的崛起是否挑戰西方霸權?恐怕沒那麼簡單。從資本主義角度看,美國學者哈維(David Harvey)也早已指出,中共在不同的起點,跟戴卓爾與列根一樣,推動著新自由主義議程。從現代「國家打造(state making)」角度看,中共也在自己的國家內部複製美國的全球冷戰國家安全體制,難怪不管香港及澳門,也有那麼多針對「預備」性行為的條款,因為,冷戰年代就是要鎮壓地區內任何潛在的反對力量,今天成為中共管治的武器。
冷戰已死,另一種冷戰還在。港澳地區反對23條立法的意義,不止是對抗一般意義下的國家專權,爭取自由,而是要擺脫戰後由美國開展,再由東亞及東南亞各國配合及接收過來的國家安全體系。
延伸閱讀Stuart, Douglas T. 2008. Creating the National Security State: A History of the Law That Transformed America.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作者是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助理講師
2008年12月3日 星期三
張華 - 大學生就教授言論向公安告密
Vic:香港作家陳雲論及近代中國的愛國教育時說:「其內容蔽塞反智,以現政權的西式法西斯暴政投射到傳統中國裡面,時而抹黑傳統中國以榮耀『新中國』如何如何進步,時而歌頌傳統中華文化如何如何優美,以便抵抗西洋的民主自由之風。不求實,不求真,只求利用。年青人的眼光是雪亮的,這種反反覆覆、自相予盾的愛國教育,令有正氣和有知識的年青人對國家反感,離心離德,甚至遠走他方;沒有正氣和耐性的年青人,則認為愛國只是撈油水的虛偽把戲,一副犬儒心態,祖國成為他們冷嘲熱諷的對象。」(《天書Impossible - 論香港的中國文化教育》之《跋 -- 製造漢奸的「愛國教育」》)
旨哉斯言,惟陳雲漏提了還有一類中國的年青人,天真幼稚而滿懷激情,可以為祖國傳統文化和糟蹋中華傳統的現政府辯護得眼泛淚光,甚至憤而向公安舉報老師的「不愛國」言論。本文作者以「墮落」形容兩位舉報教授的女學生,我認為形容不當--她們應該是未開竅而非思想墮落,但無論如何,被誤導的熱情、欠缺知識下理所當然的正義感,總教人戰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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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國內有一宗有關反革命事件的「趣聞」,很值得跟讀者「分享」一下。
2008年11月26日 星期三
陳家洛 - 歐盟促成中國金融信息流通
Vic:歐盟與美國心裡明白,要中國實現全面的新聞自由目前還遙不可及,退而求其次,只好先透過世貿組織此一渠道,迫使北京在「金融信息」之控制上稍作讓步,以便西方通訊社比較好做生意。承如本文作者所言,此一轉變仍不能讓我們對中國資訊自由的前景抱有很高的期望。關鍵在於中國並非法治國家,法規的字面意思與實際之執行,往往有天壤之別,而法院並非據理力爭之地。
媒體在中國經營,如果還堅持專業原則,堅持追蹤真相、據實盡力報導攸關公眾利益之事,很容易會冒犯當權者,隨時可能遭受整肅。所謂「可能影響金融市場的信息」其實是很廣的,政局動盪、權力鬥爭、騷亂暴動、官商勾結貪腐、政治改革,都可能牽動金融市場,但所有在中國從事「金融信息」或「經濟信息」服務的人都心裡有數,在以中文報導相關信息時,如果不厲行自我審查,那就等著被當局厲行檢查吧。西方某些通訊社對內對外宣傳時,常常標榜自身極為高尚的新聞理念,但在爭逐中國大陸中文新聞市場時,就掩耳盜鈴,以僅提供「金融信息」或「經濟信息」為名,嚴格執行自我審查,這是它們的一大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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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歐盟與中國於11月13日在日內瓦簽署《諒解備忘錄》,就「金融信息服務」達成協議,中國政府將結束對金融信息流通的管制,歐盟今次怎樣促成改革,實在值得關注研究。
在「一黨專政」的格局下,中國政府不允許外國通訊社以商業形式獨立運作似乎是意料中事。自1995年政府授權新華社對外國通訊社在境內發布經濟信息實行集中管理,新華社於是成立了一個名為「中國經濟信息服務」的附屬機構,惟新華社作為新聞機構本身同時提供金融信息服務,就包辦了監管和服務供應的兩種矛盾的角色。
歐盟跟中國多年交涉無效後,遂聯合美國於今年3月向世界貿易組織提出申訴,不是怪責中國不民主不自由,卻是指摘中國政府的做法破壞公平競爭,阻礙外國通訊社為中國客戶提供服務,並對新華社的獨立性表示關注,要求中國政府檢討和改變有關做法,開放金融信息服務這個市場,確保外國通訊社享有一個公平經營環境。
在交涉過程中,中方一些官員有時以「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作回應。但這種訴諸國情的論述卻不符合中國對世界貿易組織的法律責任。最後中方根據有關世貿的條款作出令歐盟感到滿意的改變,包括給予外國金融信息服務機構的待遇將「不低於」中國本身的同類機構;不禁止外國金融信息服務機構以商業形式運作;允許這類外國機構可以直接或間接提供有關服務,不須任何國內代理或中介機構;也不對消費者施加任何官方許可或審批的要求。
中國國務院將於明年1月31日前成立一個新的金融信息服務監管部門,它將會獨立於任何金融信息服務提供者,也不向任何金融信息服務提供者負責。換言之,新華社從此便不再做把關工作,外國金融信息服務機構獲得經營的自由。中方亦向歐盟保證新的監管機構會對各機構必須向官方提供的商業秘密採取所有必要的保密措施。
自由資訊仍需努力
歐盟形容今次的談判出現了「十分良好的結果」。歐盟藉中國入世帶來的空間,採取了「開放市場」和「公平營商」的論述,運用了世貿提供的磋商機制,對金融信息流通發放產生了正面的影響。
而在商言商,今後路透社和彭博這些外國金融信息服務機構可望拓展中國市場,不過上述的轉變仍不能讓我們對中國資訊自由的前景抱有很高的期望。原因是中方在《諒解備忘錄》再三強調,新的監管機構在其職權範圍內將有權要求金融信息服務提供者「遵守中國所有相關法律、法規及部門規章」,監管機構可要求服務提供者提交「僅與許可事項有關的信息」,也可要求服務提供者就用戶的身分向監管機構備案。
除了這三個「可要求」外,中方在《諒解備忘錄》特別把「金融信息服務」定義為「金融分析、金融交易、金融決策或其他金融活動的服務消費者提供可能影響金融市場的信息和/或金融數據的服務」。中方還特別指出這個「金融信息服務」是不同於「通訊社服務」。
從以往一些外國信息服務和互聯網機構的表現,當局絕對有各式各樣駕馭這些商業機構活動的辦法,關鍵不再單純是資訊和言論自由(freedom of ),更重要的是在freedom after那方面拿出改革的決心,再行前一大步。
作者是浸會大學政治及國際關係學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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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資料
Vic - 「規範」是「全面控制」的代名詞 (2006年9月19日)
http://vicsforum.blogspot.com/2007/12/vic_4049.html
Vic - 中國的《突發事件應對法》(2006年7月7日)
http://vicsforum.blogspot.com/2007/12/vic_01.html
2008年11月18日 星期二
Vic - 陳水扁的救贖
陳水扁罪大惡極,死有餘辜。
但這不是因為他貪污,而是因為他多年來煽動仇恨、撕裂族群、敗壞公德。政治民主化之後,人民當家作主,台灣的歷史傷痕本有極佳的契機逐步癒合,但在無良政客操弄下,「台灣人的悲情」成了方便好用的興奮劑,只要營造「受欺壓的台灣人vs.欺壓台灣人之非我族類」之兩造對立,貪瀆復無能之政客總能找到支持力量--雖然到如今這也只夠他們苟延殘喘而已。
辜寬敏感嘆檢察官對台灣人之總統如此「無情無義」,此話不值一哂,但令人不禁想問:「陳水扁對台灣人有何情義可言?」為求自保,這個投機政客在罪證確鑿下,完全沒有放過台灣社會的一念之仁,只想人民為他繼續內耗下去,以便亂中求生。為製造受欺壓的假象,眾目睽睽之下,他還好意思誣陷法院警察毆打他,連跟他毫無瓜葛的法警都不放過,他心中何嘗有做人的起碼良知?
吳淑珍受檢察官訊問時,說恨不得殺了吞了七千萬台幣的蔡銘哲。有論者認為,這是假裝出來的理直氣壯。還有論者認為,蔡銘哲這白手套幫扁家要了四億台幣的「政府買地佣金」,其實不妨自取三億三,給吳淑珍七千萬即可,反正這是非法之財,扁家也不敢告他。玩笑話說說即可,蔡銘哲如果真敢這麼大膽黑吃黑,我想他真的會被殺掉--就像三一九槍擊案中的「主嫌」陳義雄遭滅口一樣。
事到如今,扁家貪污的罪名幾乎已可確定會成立,關鍵在於陳水扁吳淑珍夫婦刻薄寡恩、無恥無情,毫無人格感召力可言,以致當權時幫他們做事之部屬與友朋、賄賂他們的商人,沒有人會願意為他們掩飾真相、承擔罪責。
在理智清明的人眼中,陳水扁現在就像做錯事被斥責後在地上滾動哭鬧的小孩,已無半點尊嚴可言。而罪證確鑿下,定罪只是時間問題,但扁家對台灣社會的傷害卻需要很長的時間才可能撫平。事已至此,陳水扁其實還有活路可走,而且這只需要他一念之轉--他只要真心懺悔、公開全部真相、無條件接受司法制裁即可。
當然,這需要他天良發現才有可能,而情況也有點像禪宗的頓悟那樣,半點也勉強不來。觀乎此人貪嗔癡之深,真心懺悔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他真的夠聰明,他一定會明白,目前這種困獸鬥只會加深他全家人的罪孽,若能公開懺悔(且不管是否真心樂意)、坦承罪責(包括承認為求私利,操弄民粹,謊言連篇)、接受司法制裁(必須是無條件的)--總而言之,就是徹底懺悔、接受懲罰,他個人不但可以得到救贖,他一家的恥辱也可部分洗刷,而更重要的是,台灣社會將可跨越陳水扁種下的陰霾,能以較低的代價理清已遭嚴重扭曲的的道德與價值觀,走出歷史悲情,重塑族群融合。
陳水扁以民粹對抗司法的骯髒手段即使成功(幾乎是不可能的),又或者他一家人神奇的逃亡國外,那他即使贏得自由,也得不到救贖。
救贖之路,只有一條,顯而易見,奈何「永遠的第一名」恐怕是永遠看不到了。
懺悔吧,陳前總統!不必以任何宗教之名,只要誠心公開懺悔,活路就在眼前。
2008年11月17日 星期一
呂大樂 - 「金融海嘯」需人文反思
社會學研究一向並不認為資本主義市場本身能夠自我調節,自行解決它內在的種種問題:市場失效本身就是市場機制內部存在的問題,而不是個人或企業的人為錯誤的結果,也並非只是偶發事件。市場可以出現——而且不止是在短期——獎勵機會主義的情況。
索羅斯(George Soros)從他在金融市場裏的實戰經驗中總結出一點:關於道德方面的考慮,根本不會出現在計算和制訂投資策略的過程之中。在投資過程中,重要的是如何跟其他基金或投資產品比較,看哪項能取得更高的回報。要爭取更多客戶對投資產品產生興趣,便必須想辦法令回報更為可觀。在這個你追我逐的過程之中,並不會在競爭中衍生自我約束,反之是會向制度的漏洞裏鑽,尋找還未定義為不可以的空間與機會。
Durkheim強調所有契約都包括了設定契約之前的元素。他的意思是無論契約的條文如何精密,它始終不可能滴水不漏,將一切漏洞堵塞。契約關係如何運作,要視乎在契約以外的社會關係和道德規範。Bell認為現代資本主義社會存在文化的矛盾:資本主義社會底下文化中約束個人的元素均來自前資本主義時期,而它們正不斷受到市場中交易和消費活動所衍生的價值與期望所衝擊。資本主義社會並沒有——也不一定能夠——產生可以支持這個制度長期運作下去的道德規範。直接的說,資本主義社會需要市場機制以外的文化規範來幫助它保持某程度上的(雖然並不穩定和不變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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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100年之前的警告,依然生效。關於資本主義制度本身存在自毀傾向——具體表現為爆發經濟大衰退、粗暴的殖民主義、殘酷的世界戰爭——這個問題,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爭論不休的大議題。那時候,資本主義社會(更準確的說是它的代言人)還多多少少有一份自覺,既自覺制度內部存在矛盾,並可能會因此而產生種種問題,同時也明白社會主義可能是一種挑戰,足以動搖制度本身的認受性。不過,隨著由俄國革命所牽頭的共產主義運動逐步失去它的意識形態魅力(封閉的政治及文化環境,再加上威權政治制度,是最有力的反宣傳),並且作為一種社會經濟制度到了1989年基本上已告崩潰之後,資本主義便奉為無可再超越的制度,出現所謂「歷史終結」之說。正當社會上下不同界別的人均以為資本主義已「全面勝利」,主觀上樂觀地(也可能是幼稚的)認為未來就只是現有基礎的繼續擴張之際,全球經濟受到「金融海嘯」的衝擊。
「金融海嘯」忠告乃事後「真知灼見」
社會學研究一向並不認為資本主義市場本身能夠自我調節,自行解決它內在的種種問題:市場失效本身就是市場機制內部存在的問題,而不是個人或企業的人為錯誤的結果,也並非只是偶發事件。或者應該這樣說,在社會學家眼中,既然資本主義經濟每隔一個時期便會發生崩盤式的經濟危機,那麼這些問題便應該包括在分析之內,而不是托詞是偶然事故、人為錯誤、不正常偏差、疏於監管等等,迴避問題。社會學的分析並不認為,只要市場機制是處於理想的狀態,不受社會環境因素影響,便能夠自我調節,保持在大致上平衡的狀態。索羅斯(George Soros)從他在金融市場裏的實戰經驗中總結出一點:在實際投資的過程中,不會衡量經濟決定所帶來的後果;關於道德方面的考慮,根本不會出現在計算和制訂投資策略的過程之中。在投資過程中,重要的是如何跟其他基金或投資產品比較,看哪項能取得更高的回報。而對回報的期望,是相對的;這也就是說,所謂合理的回報水平,取決於其他市場投資者的表現。要爭取更多客戶對投資產品產生興趣,便必須想辦法令回報更為可觀。在這個你追我逐的過程之中,並不會在競爭中衍生自我約束,反之是會向制度的漏洞裏鑽,尋找還未定義為不可以的空間與機會。
對於上述分析,我曾聽過這樣的回應:笨蛋!當市場交易是重複交換的時候,本來不講道德的市場亦會衍生出自我約束的秩序;當考慮到長遠利益(例如建立品牌,爭取信任)的時候,短視的機會主義行為便會受到約制。這種回應未有考慮的問題是,(一)市場可以出現——而且不止是在短期——獎勵機會主義的情況;(二)市場競爭會將參與者的行為推向兩極。在出現崩盤之前,市場並未有發出叫人收手的信號。現在,於發生「金融海嘯」後所提出的忠告,基本上都是事後的「真知灼見」,而不是事前的預警。將問題歸咎於個人的貪婪(並視此為人性,因此只可盡量減少發生的機會,別無他法),更是差勁的解釋。
社會學分析的出發點,是現實中的市場均嵌入在社會制度環境之內,而它的運作必然地包含社會性。Durkheim強調所有契約都包括了設定契約之前的元素。他的意思是無論契約的條文如何精密,它始終不可能滴水不漏,將一切漏洞堵塞。契約關係如何運作,要視乎在契約以外的社會關係和道德規範。Weber寫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這個題目時,雖然並非直接處理這個問題,但他的分析卻包含了這個意思:資本主義社會的運作是建立在前資本主義的道德與價值的基礎之上。Bell進一步發揮了這個論點,認為現代資本主義社會存在文化的矛盾;資本主義社會底下文化中約束個人的元素均來自前資本主義時期,而它們正不斷受到市場中交易和消費活動所衍生的價值與期望所衝擊。資本主義社會並沒有——也不一定能夠——產生可以支持這個制度長期運作下去的道德規範。直接的說,資本主義社會需要市場機制以外的文化規範來幫助它保持某程度上的(雖然並不穩定和不變的)平衡。
「百年一遇」危機比沒發生好
雖然這樣說像是講風涼話,但出現了這樣「百年一遇」(真的是百年才一遇嗎?)的經濟危機,可能還是比沒有發生的好。它提醒我們在過去20多年裏奉市場為衡量一切事物的唯一標準是何等危險。今天大眾所指摘為投機取巧的人物,昔日曾吹捧為金融奇才、wiz kids、大學生的模範。今日大眾視為不務正業、經理「虛業」的所為,曾幾何時理解為可以創富的財技。現在人人破口大罵為不擇手段的所作所為,曾經是不可多得的創造力和冒險精神的表現。而在爆發「金融海嘯」之前,社會上上下下各界都想盡快趕上這些快速擴張的經濟機會,在此以外的均貶為次要。大學教育、青年領袖培養等等,無不以當時金融市場的方向、標準、要求為參考,丟下舊有的人文價值,緊貼市場需要,栽培wiz kids。在過去的一段日子裏,資本主義社會對市場放下了戒心,而且還恐怕未能全面釋放它的能量,盡量以它為標準,除去規範價值所造成的阻力,具體表現為金融信貸和財務槓桿的無限擴張,而結果就是一次大崩盤。
對於當前的「金融海嘯」,我們需要人文的反思。
作者是中文大學社會學系教授
2008年10月31日 星期五
石之瑜 - 台灣四百年來未有之尊嚴
台灣的根本問題是悲情,悲情的徵候之一,就是永遠覺得自己被挑釁,永遠渴求有人對自己道歉。向陳雲林示威或試圖傷害他的,其實是想刺激大陸採取打壓台灣的政策,因而可以讓台灣人民繼續悲情下去。當台灣不再被打壓,台獨反而更加因為悲情失去對象而瘋狂煽動對立。製造悲情可以得意一時,但台灣將因為陷入悲情而長久建立不起自尊,變得日日夜夜要別人對自己道歉,別人也無法尊重。
[Vic:健全者自尊自主,最後走出悲情;殘障者怨天尤人,自我強化悲情;卑劣者煽風挑撥,致力消費悲情。最後悲情變成鬧劇,凡不同意自己的均是敵人,而對敵人暴力相向是天經地義的事。兩岸尚未開戰,貪腐的假台獨政客與已將台灣分裂成敵對的藍台與綠台。]
必先有加害者,尊嚴受傷害的感覺才合理。倘若加害者不存在,就必須直接面對自己的存在。然而,台灣人民若不能面對自己獨自存在的話,則只能仰賴想像某個加害者,然後將自己依附在加害者的對立面,透過挑戰不可能的目標,醞釀痛苦與悲情,來感受自己的存在。
[Vic:中共政權確是對台灣尊嚴自主的嚴重威脅,並非純然是台灣人想像出來的加害者。只是大部分獨派頭腦不清,誤將中共政權等同中國,將同胞打成敵人,忘了真正的敵人是中共暴政以及自己昏沈的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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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刊出一整版對馬英九兩岸和解政策之質疑與批判,萬變不離其宗的就是對台灣主權受傷害的顧慮。然而,兩岸邁向和解,中華民國體制在台灣60餘年的傳承,將不再是任何人圍剿或割捨的對象。台灣人民正享有400年來未有之尊嚴。
永遠渴求有人道歉
必先有加害者,尊嚴受傷害的感覺才合理。倘若加害者不存在,就必須直接面對自己的存在。然而,台灣人民若不能面對自己獨自存在的話,則只能仰賴想像某個加害者,然後將自己依附在加害者的對立面,透過挑戰不可能的目標,醞釀痛苦與悲情,來感受自己的存在。
台灣主權獨立的主張從來沒被接受過,但陳雲林來求和,放棄消滅中華民國的長期立場,迴避對抗,卻更駭人聽聞。他如果侮辱台灣人,說不定讓台獨作家們感到世界仍然是可理解的。慘的是,陳雲林不再侮辱我們,甚至小心翼翼,希望都不要刺激到任何敏感點。沒想到這更恐怖,顛覆了以對抗與受壓迫來自我認識的台獨。邀請陳雲林來和解的馬英九,就是摧毀台獨世界觀的罪魁禍首。
台灣的根本問題是悲情,不是陳水扁及其擁躉的貪污與暴力,更不是揮動橄欖枝的陳雲林包藏禍心。就算陳雲林跪下來對台灣人民道歉也沒用,像馬英九早就道歉過千百次,不是也沒用嗎?悲情的徵候之一,就是永遠覺得自己被挑釁,永遠渴求有人對自己道歉。10月25日大遊行自始無關施政不佳 [Vic:不同意此句,馬政府施政確欠理想],而是兩岸和解後,台獨將失去一套被挑釁與被打壓的劇本所致。
從國共和解到兩岸和解,國民黨對北京從無讓步可言,國號沒改,國歌照唱,國旗沒降,國軍未撤,北京卻欣然接受兩岸現實,也接受馬英九是台灣最高領導人。這表示馬英九對陳雲林更毫無讓步可言,陳雲林絕無可能在台灣公然否定他是總統,也不可能否定中華民國體制。他甚至會避開名稱,間接的形同接受台灣的制度現實,而陳水扁與蔡英文則要推翻中華民國與推翻馬英九,甚至不擇手段利用貪污犯來達此羞辱他的目的。
失去悲情瘋狂煽動
向陳雲林示威或試圖傷害他的,其實是想刺激大陸採取打壓台灣的政策,因而可以讓台灣人民繼續悲情下去。當台灣不再被打壓,台獨反而更加因為悲情失去對象而瘋狂煽動對立。馬英九不喜歡被打壓,也不喜歡自己人民被打壓,所以致力讓兩岸相互打壓的場合無法出現。但是台獨淪陷在悲情裡,不能自拔,因而看不清楚,台獨一直都被尊重,馬英九對台獨向來尊重,也要求北京尊重,現在,北京就真的對台獨幾乎完全忍讓,但這竟然是台獨最不能忍受的。
製造悲情可以得意一時,但台灣將因為陷入悲情而長久建立不起自尊,變得日日夜夜要別人對自己道歉,別人也無法尊重。陳雲林對馬英九的尊重,遠遠超過蔡英文對馬英九的尊重,馬英九卻沒有覺得蔡英文打壓他,反而蔡英文覺得馬英九不尊重自己。可見,越是為破壞,自己就越覺悲情,豈能容許台灣人民接受400年來未有的尊嚴!
作者為台灣大學政治系教授石之瑜
2008年9月29日 星期一
孔 捷 生 雜 文 ︰ 一 個 給 自 己 下 毒 的 民 族
中 國 乳 製 品 基 本 被 毀 了 , 國 產 食 品 的 信 譽 一 蹶 不 振 。 只 要 政 府 以 謊 言 為 榮 , 民 間 就 不 以 造 假 為 恥 , 這 樣 的 國 家 在 全 世 界 都 是 輸 家 。
一 個 給 自 己 下 毒 的 民 族 , 罕 有 以 自 殺 謝 罪 的 個 人 。 因 為 民 族 的 精 神 已 經 死 了 , 是 被 這 個 傷 天 害 理 的 制 度 所 鴆 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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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 本 的 「 毒 大 米 」 老 闆 自 殺 了 , 那 批 毒 米 來 自 中 國 , 是 ○ 三 年 進 口 的 , 那 陣 日 本 尚 未 檢 驗 甲 胺 磷 , 故 而 這 批 中 國 米 質 量 合 格 。 ○ 六 年 開 始 實 行 新 規 定 , 這 才 發 現 此 前 那 批 貨 甲 胺 磷 超 標 五 倍 ! 於 是 日 本 農 林 水 產 省 把 這 批 大 米 限 為 「 非 食 用 」 工 業 用 途 。 日 本 「 三 笠 公 司 」 老 闆 卻 用 這 批 毒 大 米 牟 利 , 實 係 咎 由 自 取 。
中 國 毒 奶 粉 連 環 大 案 尚 未 有 人 自 殺 , 也 不 會 有 。 好 死 不 如 賴 活 , 以 死 謝 罪 這 套 早 就 不 時 興 了 。 三 鹿 董 事 長 田 文 華 被 刑 事 拘 留 , 她 女 兒 在 博 客 抒 發 心 聲 , 稱 其 母 「 冤 枉 」 , 「 各 家 奶 粉 廠 都 在 用 同 樣 的 配 方 做 奶 粉 , 三 鹿 只 不 過 是 撞 在 了 槍 口 上 。 」 她 又 揭 破 : 「 衛 生 廳 、 衛 生 部 經 常 來 人 , 吃 吃 喝 喝 , 還 拿 紅 包 , 就 是 不 幹 活 , 來 一 次 就 相 當 於 敲 詐 一 次 , 從 來 不 檢 查 … … 」 看 來 田 文 華 和 其 他 投 毒 廠 商 都 不 該 死 , 而 有 些 人 更 該 死 ─ ─ 但 他 們 一 個 都 沒 死 !
只 不 過 , 比 起 別 的 民 族 , 應 該 說 中 國 人 更 能 視 死 如 歸 , 更 勇 於 自 殘 和 自 殺 。 給 自 己 下 毒 , 就 是 集 體 慢 性 自 殺 之 一 種 方 式 。
自 作 孽 不 可 活 。 且 看 三 鹿 企 業 已 停 工 , 焦 慮 的 河 北 奶 農 每 天 打 探 何 日 復 工 。 卻 見 工 人 到 廠 便 列 隊 集 合 , 高 唱 一 輪 革 命 歌 曲 , 然 後 解 散 回 家 , 他 們 都 忐 忑 不 安 地 等 待 命 運 的 安 排 。 農 民 更 是 彷 徨 , 三 鹿 停 收 牛 奶 , 附 近 伊 利 集 團 收 奶 站 也 停 收 了 。 蒙 牛 集 團 借 機 廣 貼 廣 告 , 以 低 價 收 購 牛 奶 , 可 是 不 幾 日 蒙 牛 也 查 出 含 毒 , 奶 站 徹 底 關 閉 。 適 逢 玉 米 青 稭 稈 收 穫 季 節 , 目 下 正 是 牛 奶 產 量 高 峰 期 。 然 而 奶 農 的 牛 奶 只 能 拿 去 餵 豬 , 乳 牛 專 業 戶 一 家 至 少 養 幾 十 隻 牛 , 豬 根 本 喝 不 了 那 麼 多 奶 , 於 是 只 好 拿 去 澆 地 和 傾 倒 。 內 蒙 古 情 況 更 嚴 重 。 伊 利 和 蒙 牛 都 在 「 整 頓 」 , 每 日 收 奶 量 劇 降 。 又 遇 「 加 強 監 管 」 , 每 桶 奶 都 要 檢 驗 。 於 是 排 不 上 號 的 奶 農 只 好 就 地 傾 倒 , 致 使 那 裡 的 河 溝 都 白 茫 茫 一 片 , 全 是 牛 奶 … …
中 國 乳 製 品 基 本 被 毀 了 , 國 產 食 品 的 信 譽 一 蹶 不 振 。 只 要 政 府 以 謊 言 為 榮 , 民 間 就 不 以 造 假 為 恥 , 這 樣 的 國 家 在 全 世 界 都 是 輸 家 。 三 鹿 案 發 後 , 眾 多 在 乳 製 品 、 養 殖 、 屠 宰 、 食 品 加 工 等 行 業 工 作 的 網 民 發 帖 披 露 黑 幕 , 都 說 從 不 購 買 自 家 產 品 。 你 不 吃 此 物 總 要 吃 彼 物 , 這 是 一 個 交 叉 下 毒 的 社 會 。 奶 農 確 乎 摻 水 投 毒 , 但 他 們 受 騙 還 少 嗎 ? 聽 聽 這 個 拍 案 驚 奇 的 故 事 ─ ─ 內 蒙 某 專 業 戶 買 入 一 頭 荷 蘭 種 奶 牛 , 十 天 半 月 後 , 乳 牛 毛 色 開 始 轉 換 , 原 來 是 渾 身 用 染 髮 劑 上 過 色 的 土 種 黃 牛 !
三 鹿 出 事 , 其 他 集 團 噤 若 寒 蟬 , 獨 有 一 家 出 來 振 振 有 辭 , 稱 其 產 品 是 給 中 央 首 長 「 特 供 」 的 ! 再 看 李 長 江 丟 官 前 的 最 後 一 次 講 話 , 居 然 用 了 三 番 五 次 使 用 「 僅 」 、 「 僅 僅 」 、 「 僅 為 」 , 即 「 僅 」 多 少 產 品 不 合 格 ; 含 毒 「 僅 為 」 多 少 毫 克 。 這 樣 的 政 府 還 有 救 嗎 ? 即 便 那 些 牟 取 暴 利 的 奸 商 , 生 活 在 如 此 社 會 有 幸 福 感 和 安 全 感 嗎 ? 田 文 華 身 陷 拘 留 所 , 還 緊 急 安 排 女 兒 出 國 。 就 算 不 對 她 進 行 道 德 鞭 撻 , 原 來 她 內 心 深 處 早 就 對 這 個 國 家 絕 望 了 。
一 個 給 自 己 下 毒 的 民 族 , 罕 有 以 自 殺 謝 罪 的 個 人 。 因 為 民 族 的 精 神 已 經 死 了 , 是 被 這 個 傷 天 害 理 的 制 度 所 鴆 殺 。 要 等 中 華 民 族 的 靈 魂 復 活 , 還 不 知 要 等 到 何 年 何 月 !
孔 捷 生 雜 文 ︰ 虎 毒 食 子 和 逼 良 為 娼
毒 奶 粉 風 暴 給 民 間 及 政 壇 帶 來 的 震 撼 遠 未 結 束 。 國 際 媒 體 也 在 關 注 和 討 論 , 但 正 如 當 初 美 國 人 做 夢 也 想 不 到 , 三 聚 氰 胺 是 被 人 為 投 放 進 寵 物 食 品 之 中 , 今 日 美 國 媒 體 也 蠢 鈍 不 堪 , 他 們 著 墨 的 只 是 中 國 「 企 業 道 德 」 危 機 。
放 眼 中 國 , 假 貨 和 毒 物 氾 濫 成 災 , 是 一 個 單 純 的 道 德 問 題 嗎 ? 人 道 : 「 虎 毒 不 食 子 」 , 而 這 個 虎 毒 食 子 的 國 家 , 居 然 顛 覆 了 人 類 社 會 基 本 道 德 良 心 , 試 問 這 是 甚 麼 世 道 ?
本 文 盡 量 少 談 政 治 , 也 不 作 道 德 說 教 。 正 如 李 長 江 先 前 指 斥 「 以 美 國 為 首 」 的 西 方 勢 力 妖 魔 化 中 國 食 品 , 此 係 代 表 我 朝 的 「 國 家 意 志 」 ; 坊 間 百 姓 的 造 假 和 摻 毒 則 是 代 表 了 一 種 「 群 眾 智 慧 」 。 目 下 甚 麼 「 取 消 食 品 免 檢 」 和 「 加 強 監 管 」 , 都 是 揚 湯 止 沸 。 禁 絕 了 三 聚 氰 胺 , 又 會 有 「 新 意 思 」 層 出 不 窮 。 還 是 回 到 經 濟 規 律 去 探 究 , 且 看 中 國 特 色 的 社 會 主 義 制 度 是 如 何 逼 良 為 娼 ─ ─
北 京 政 府 對 農 產 品 、 食 品 以 及 種 子 、 化 肥 、 農 藥 都 嚴 格 限 價 , 這 是 出 於 「 穩 定 」 的 原 始 恐 懼 。 不 幸 的 是 , 這 種 恐 懼 是 有 道 理 的 , 老 百 姓 最 怕 基 本 物 價 上 漲 , 尤 其 是 城 裡 人 , 他 們 已 經 得 到 了 政 府 「 穩 定 壓 倒 一 切 」 的 若 干 好 處 , 蓋 農 民 再 苦 , 一 般 翻 不 起 大 浪 。 至 於 城 市 , 「 不 出 事 就 是 本 事 , 出 了 事 就 是 大 事 」 。 所 以 農 民 的 糧 食 、 牛 奶 、 禽 畜 收 購 價 被 壓 得 很 低 , 基 本 食 品 也 是 如 此 。 政 府 連 即 食 麵 都 要 限 價 , 三 鹿 奶 粉 僅 售 十 八 元 一 包 , 此 前 毒 死 許 多 嬰 兒 的 安 徽 阜 陽 「 大 頭 娃 娃 」 奶 粉 僅 售 八 元 一 包 。 所 以 只 有 窮 人 才 吃 三 鹿 , 窮 人 也 只 吃 得 起 三 鹿 。
毒 奶 粉 乃 至 一 切 偽 劣 食 品 , 看 似 出 自 「 企 業 道 德 」 淪 喪 和 國 民 的 集 體 無 良 , 實 質 還 是 政 府 干 預 和 宏 觀 調 控 的 「 國 家 指 令 」 問 題 。 只 舉 三 鹿 為 例 , 由 純 牛 奶 生 產 的 奶 粉 , 僅 成 本 都 不 止 十 八 元 , 他 們 就 算 不 加 三 聚 氰 胺 , 也 早 就 大 量 添 加 廉 價 的 豆 類 蛋 白 粉 。 而 生 產 這 種 植 物 蛋 白 粉 的 廠 家 , 也 早 就 添 加 了 尿 素 和 三 聚 氰 胺 。 再 看 奶 農 , 他 們 養 一 頭 奶 牛 , 每 天 成 本 就 要 三 十 六 元 。 牛 奶 收 購 價 限 得 這 樣 低 , 他 們 要 養 家 餬 口 , 就 要 摻 水 , 摻 了 水 就 要 加 「 蛋 白 精 」 掩 飾 劑 。 而 企 業 為 了 營 運 要 造 假 , 地 方 政 府 為 了 稅 利 和 政 績 , 也 在 縱 容 造 假 。 這 是 一 個 惡 性 循 環 的 經 濟 運 轉 體 系 。
毒 奶 粉 風 暴 再 次 揭 示 , 中 國 現 行 制 度 ─ ─ 無 論 政 治 或 經 濟 制 度 , 已 不 能 和 現 代 化 社 會 相 匹 配 。 如 果 大 家 知 道 三 鹿 奶 粉 需 要 經 過 一 千 一 百 道 檢 測 , 就 洞 悉 這 已 不 是 法 律 及 質 量 監 管 的 問 題 , 而 是 這 個 國 家 自 身 出 了 天 大 的 問 題 。
最 後 多 說 幾 句 , 國 家 質 檢 總 局 、 衛 生 部 和 中 宣 部 , 乃 今 次 毒 奶 粉 風 暴 的 三 大 惡 。 據 甘 肅 人 民 醫 院 披 露 , 嬰 兒 集 體 腎 中 毒 的 報 告 , 已 於 今 年 三 月 「 上 報 中 央 」 ( 指 衛 生 部 ) 。 此 外 《 南 方 周 末 》 網 上 編 輯 手 記 也 披 露 , 該 報 記 者 禾 風 已 於 七 月 底 接 到 消 息 , 並 向 湖 北 湖 南 江 西 多 間 醫 院 作 了 電 話 採 訪 , 各 醫 院 醫 生 均 勸 告 嬰 兒 父 母 勿 用 三 鹿 奶 粉 。 但 由 於 中 宣 部 禁 令 , 不 得 不 等 到 奧 運 結 束 , 記 者 才 出 動 採 訪 , 直 至 三 鹿 集 團 承 認 奶 粉 有 毒 的 前 一 天 , 這 篇 新 聞 報 道 還 被 撤 了 稿 。
這 就 是 中 國 特 色 。 如 果 你 愛 中 國 , 你 會 愛 這 樣 的 特 色 嗎 ?
2008年9月17日 星期三
Vic - 讀林行止〈加強監管銀行活動 防範再生危機善法〉有感
再立法將商業銀行與投資銀行業務分隔開來,對防範金融危機是否有效,恐怕很難說。正如練乙錚所言,商業銀行與投資銀行對當前危機的都有無法推卸的責任--共通點是局中人都貪得無厭,為牟暴利無所不為,全無職業道德可言,大家都嚴重墮落!
加強監管金融業當然是對的,但問題是怎麼才做得到?監管過嚴,金融業生意難做,對整體經濟也沒有好處。要能力有限、心態消極的政府部門/公務員去有效監管最聰明、最貪婪的金融才俊,基本上是mission impossible。如何設計出盡可能降低道德風險(moral hazard)的制度,可能才是問題的核心;否則貪婪的金融大亨為所欲為,賺大錢入自己口袋,虧大錢時納稅人幫忙埋單善後 (Heads I win, tails everyone else loses),則問題無解。金融投機的年代,大家都想一夜暴發,老老實實做人/做生意變成是老土可笑的事,世界能不癲狂?
林行止專欄 - 加強監管銀行活動 防範再生危機善法
林博文專欄 - 布希是美國衰退的禍首
這批布希的走狗,為所欲為,無所不為,既敢糟蹋聯邦檢察系統,又在白宮與五角大廈新保守派的指揮下,把國際公法和聯合國人權宣言當成廢紙,私設關塔納摩黑牢,關押數百名無辜穆斯林(包括不少新疆維吾爾的人),不審不判,動輒拷打或施以水刑。等而下之的一批男女美軍則在伊拉克戰俘營凌虐伊拉克軍人。美國獨立宣言、人權法案和美國憲法所標榜的理想與尊嚴,在布希時代變成棄之如敝屣的破爛品,美國如同一個沒有靈魂的國家,不衰也難!
Vic: 把問題都歸咎於布希,也未太容易了。更大的問題是,美國人的頭腦怎麼了,選了這樣的人當總統,而且還連任。(唉,請不要問我台灣人的頭腦怎麼了,選了陳水扁這樣的人當總統,而且還連任。) 理想與靈魂是怎麼丟失掉的? 或許還得先問: 大家的頭腦是怎麼壞掉的? 看Sarah Palin一出,McCain民意支持度馬上反超Obama,能不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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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時報》建築評論家尼可萊.歐羅索夫(Nicolai Ouroussoff)前去了一趟北京,專門考察新建的場館和北京的建設,印象良深。前幾天,歐羅索夫在電視上看到紐奧良(或譯新奧爾良)數十萬居民為了躲避古斯塔夫颶風來襲,全城大逃亡,高速公路綿延數十里,馬上想到他在北京的所見所聞,不禁感慨萬千!
北京是一個欣欣向榮的城市,一個把希望建築在未來的都會,同時亦象徵了中國的崛起。反觀紐奧良三年前遭卡崔娜颶風重創之後,城裡大部分地區仍是一片廢墟,工兵負責修建的堤防仍像以前一樣脆弱不堪;這個爵士樂發祥之地的沒落,標誌了美國國力的走下坡和一般政客的顢頇無能。
布希執政八年美國國力下滑的速度,在美國歷史上罕有其匹。中國政府花四百億美元辦奧運,大興土木,弄得有聲有色,舉世歆羨。
四百億美元當然是一個大數目,然而,轉念一想,美國目前每個月花在伊拉克的軍費就高達一百億美元;換句話說,中國政府只是花四個月的美國侵伊戰費即辦成一場偉大的奧運。[Vic: 偉不偉大、值不值得,見仁見智了。] 侵伊戰費已耗掉美國納稅人數千億(也許已上兆)美元,但最可怕的是,在其他國家奮力向前邁進的年代,美國卻把龐大的資源消耗在伊拉克戰爭,聯邦許多機構(尤其是研究單位)的經費大幅刪減,該做的沒做,許多公共建設不是取消就是停頓,美國就像一個未老先衰的病人。 [Vic: 大家都說打伊拉克是為了石油,我總無法明白,這算盤怎麼打得響? 抑或是,軍工業太發達,武器多到一定程度,總要找地方用用?]
美國國力下降的因素,多到不勝枚舉,其中人為因素占很大的比例。所謂人為因素即是各行各業領導人素質不行、缺乏遠見、沒有能力和私心太重。這批領導人中最糟糕,也是要負最大責任的首推布希,不少政論家早已認為布希已是個「腦死」(brain dead)的頭號政客。最諷刺的是,布希是美國歷史上第一個擁有MBA(哈佛商學院)的總統,但也是最不懂經濟的總統之一,這次美國爆發金融大風暴以及前些時的次貸危機,所有的決策皆出自財政部長和聯邦儲貸金奇之手,「望之不似人君」的布希只得靠邊站,沒有插嘴的份。
金融風暴的興起,亦脫不了一些人為因素,許許多多公司的首席執行長(CEO),充滿貪婪之心,把自己的薪俸與年終紅利置於公司利潤之上。美國一流人才都跑去法律界和財經界,出身法界變成做官的終南捷徑,而財經界若能發大財,又可當大官,但問題在於很多人一踏上宦途,人品就變了,布希主政八年,司法部淪為賣官鬻爵的齷齪場所,這批布希等諸君的走狗,為所欲為,無所不為,既敢糟蹋聯邦檢察系統,又在白宮與五角大廈新保守派的指揮下,把國際公法和聯合國人權宣言當成廢紙,私設關塔納摩黑牢,關押數百名無辜穆斯林(包括不少新疆維吾爾的人),不審不判,動輒拷打或施以水刑。等而下之的一批男女美軍則在伊拉克戰俘營凌虐伊拉克軍人。
美國獨立宣言、人權法案和美國憲法所標榜的理想與尊嚴,在布希時代變成棄之如敝屣的破爛品,美國如同一個沒有靈魂的國家,不衰也難!
女史家芭芭拉.塔克曼(Barbara W.Tuchman)早在二十一年前即於《紐約時報星期雜誌》撰文慨歎美國國力下墜,其時正是雷根執政晚期,爆發伊朗軍售案,官官相護,既不誠實又傲慢。塔克曼認為美國國力下滑的主因之一是官員無能,而聯邦政府剛好被一批無能之輩占據。今天的布希政府,比雷根時代爛幾萬倍,八年下來消耗了美國國力,從經濟到文化,從國防到都市建設,都呈現一片無助無奈的淒涼景象。
紐奧良數十萬居民向內陸大逃亡的景象和萬象更新的北京適成強烈對照。三年前,布希聽從狗頭軍師卡爾.洛夫的建議,坐飛機在一片汪洋的紐奧良上空盤旋一下即飛走,繼續度假。有這樣的總統,美國人民怎麼會不倒楣呢?美國國力怎麼會不下跌呢?
2008年9月12日 星期五
Vic - 讀程介明〈香港的高等教育〉有感
我完全同意應該讓有心讀書的人都有書可讀,也同意教育制度要有彈性去照顧不少適應不良、但資質不錯的學生。但我不大認同程介明今日信報文章的主要論調,他似乎太強調追求數量的重要性了。以台灣為例,政府放任高等教育浮濫擴充的結果是災難性的--大量濫竽充數的學校升格為大學,讓大量濫竽充數的教師混飯吃,為保住飯碗去討好大量無心向學的大學生--結果是出產了大量素質令人慘不忍睹的大學畢業生,甚至還不如以前的中學畢業生。台灣的高教擴充已淪為一場眾人不願揭穿的騙局。私立大學如雨後春筍,很大程度是反映了教育從良心事業淪為黑心生意的現實--許多父母花費大量金錢交學費,只是讓子女在學校多混四年,取得學位後在社會上的競爭力也未見提升。教育淪為騙局之後,交學費唸書只會令弱勢變得更弱勢。
問題的癥結有兩方面,一是品質的控管--考零分的學生真有能力唸大學?連二十六個英文字母都唸不全的人為何可以大學畢業?翻譯出版教科書錯漏百出的人有何資格在大學任教?要求嚴格的教師越來越不受歡迎,討好學生、毫無要求的教師為何能大行其道?當體系內的大部分人失去對品質的堅持時,重量不重質過了頭,大家都不願意誠實面對問題,教育也就失去其意義了。
另一癥結在於理想的喪失與方向的迷失。世人眼中最優質的高等學府哈佛大學都有長期任教的教授慨嘆大家言必追求卓越,但那所謂的卓越是沒有靈魂的卓越--渾身銅臭,隨波逐流,不知何所來兮何所終。
如果香港的高等教育也走台灣的路,結果必然也是災難性的。
2008年9月1日 星期一
許寶強 - 奧運和立會選舉中的恐懼政治
如果政治是把不可能轉化成可能的藝術,那麼反政治(化)的政治,恐怕就等同要求人們接受命運。
英國的社會學者富裏迪(Frank Furedi)在他的《恐懼的政治》(Politics of Fear-Beyond Left and Right, London: Continuum, 2005)中指出,公共政治需要有明確的目標和計劃,但恐懼的政治卻把參與政治自身變成了目標,也就是說,參選不是因為要推行一套系統和連貫的理想和計劃,而只是為了在選舉中勝出,至於勝出後要做些什麼,則無關宏旨。更大的問題是,政治在這種社會脈絡中,愈來愈轉化成空洞的修辭,只是為了合理化那些其實無法辯護的立場,於是巧言善辯甚至人身攻擊主導了選舉。富裏迪的話說,恐懼的政治就是「不再關心達至『好』的結果,只想避免最壞的出現」(one is no longer concerned with attaining something 'good' but rather with preventing the worst)。
據富裏迪的分析,恐懼的政治所以出現,主要是由於當代社會放棄了對人文精神的追求,放棄了重視知識和理性的傳統,結果在面對充滿風險和不確定性的未來時,無法把握事情發展的因果聯繫,令「未來」變得任意和不可捉摸。在這情況之下,陰謀理論大行其道,缺乏知識和理性分析的精英和民眾,只能以「背後存在不可知的陰謀」來解釋已發生的事件,這進一步強化認命主義和犬儒心態。強調外力操控的強大和神秘,很容易削弱了個體主觀力量的潛能,令每個人都好像活在強大的陰謀外力(例如全球化)操控下,感覺無力和置身於危機,結果是害怕冒風險,恐懼各種轉變,甚至對未來充滿負面的想像(想想流行的科幻和災難影片),失卻追求理想和正面的未來遠景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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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奧運曲終人散,留下的飯餘談資,除了劉翔的突然退出、牙買加飛人的震撼、美國飛魚的八金傳奇以外,也許還包括那種耐人尋味的勸喻和忠告﹕「不要把奧運和政治掛鉤」。要求作為國際間國力競爭、從來都十分政治化的奧運遠離政治,自然是緣木求魚。提出讓奧運與政治脫鉤,潛台詞除了是針對特定的政治外(例如批評中國政府的人權和西藏政策),還隱含了「政治化」是不十分光彩的假設。這種對「政治化」敬(或畏)而遠之的厭惡,也同時見諸於奧運以外的其他領域,例如要求立會候選人不要把教育問題或文化事務「政治化」,儘管在這些領域中,政治也往往無處不在。
恐懼的政治
如果政治是把不可能轉化成可能的藝術,那麼反政治(化)的政治,恐怕就等同要求人們接受命運。更耐人尋味的是:為什麼這種對「政治化」敬(或畏)而遠之的厭惡,可以在我們高度政治化的社會中無遠弗屆?對政治化的厭惡甚至懼怕,又會產生怎樣的文化政治效果?
英國的社會學者富裏迪(Frank Furedi)在他的《恐懼的政治》(Politics of Fear-Beyond Left and Right, London: Continuum, 2005。中譯本由方軍、呂靜蓮譯,江蘇人民出版社出版)指出,當代西方社會的公共生活,已愈來愈為驚恐、怯懦的文化和政治所佔領。這種恐懼的政治,除了包含政客有意操弄人民的憂慮,以達至特定的政治目的以外(例如911後美國政府利用民眾對恐怖主義的懼怕而推行的各種政治外交政策),同時也指向追求連貫價值(如自由主義或社會主義)的公共政治參與的終結(political exhaustion),只剩下建基於個人對不確定的未來的驚恐。換句話說,恐懼的政治也泛指人們面對當代風險社會中存在的各種危險隱憂,包括全球暖化所產生的生態危機、大型流感和其他傳染疾病、食物的安全和個人的健康、少數族裔移民的「威脅」、「激進」行為可能對社會秩序和穩定的破壞、子女的學業和退休後的保障等問題,所產生的無力感,並循此傾向退出公共政治領域,躲進個人的「治療文化」(therapy culture)中。
富裏迪認為,公共政治需要有明確的目標和計劃,但恐懼的政治卻把參與政治自身變成了目標,也就是說,參選不是因為要推行一套系統和連貫的理想和計劃,而只是為了在選舉中勝出,至於勝出後要做些什麼,則無關宏旨。更大的問題是,政治在這種社會脈絡中,愈來愈轉化成空洞的修辭,只是為了合理化那些其實無法辯護的立場,於是巧言善辯甚至人身攻擊主導了選舉。富裏迪不無諷刺地指出,由於恐懼已佔據了公眾的想像,因此選舉為選民提供的選項,不再是系統而連貫的政治計劃(political project),而只是候選人不同的個人風格和魅力,甚至只是對不同形式的恐懼的排拒——例如美國選民之所以選擇民主黨,是由於更害怕布殊;而投布殊一票的,則是基於害怕恐怖主義或同性戀婚姻。
恐懼的政治改變了以往政治參與過程中願意冒險的特質,由「taking risk」轉化為「being at risk」。具體的表現,可見諸奧運中大國選手的怕輸心理——盡量避免犯錯,甚至樂見對手犯錯。因為大國選手肩負國力競爭的政治重任,參賽的目標,往往只是為了拿取獎牌,而非充分發揮潛能,挑戰自身的最高水平,追求與同樣發揮百分百潛能的對手進行比賽的樂趣;同理,在立法會選舉中,我們也經常看見互相攻擊,揭露對手曾犯的錯誤,而非突顯自身的遠景和計劃,更遑論尋找更高和更強的對手,以迫使參選者都必須把最佳的能力和政治遠見呈於選民之前,促進投票選優而非僅是排拒最劣。用富裏迪的話說,恐懼的政治就是「不再關心達至『好』的結果,只想避免最壞的出現」(one is no longer concerned with attaining something 'good' but rather with preventing the worst)。
恐懼政治的文化效果
因此,雖然當代的選舉仍然十分熱鬧,候選人之間也好像爭論不斷,民眾也樂於從旁看戲,但這些吵吵鬧鬧所顯示的,似乎並不是人們對政治的熱情,相反,富裏迪認為,這反映的其實是公共政治的退卻。選戰的吵鬧,大多只是候選人之間的人身攻擊,而非不同的連貫而系統的政治路線的爭鋒;政治立場也可以是兩極分化,但建基的只是個人風格或政黨的利益,而非是對社會的不同理解、想像和對未來願景的追求。事實上,在這種充斥著恐懼和犬儒的社會脈絡中,仍然敢於提出明確的政治願景和改造社會的計劃,只會被視為是不切實際的理想主義,太天真太傻。
於是,政治剩下的往往只是為求短暫取悅選民的瑣碎鬥爭,例如要求政府花點錢去「紓緩」民困(紓緩的說法,確實有點吃止痛藥的味道),又或幫助市民每日格價,做個精明的消費者。這些訴求,在目前高通脹低收入的環境下,自然也能稍解市民燃眉之急,但與富裏迪提出的公共政治所應追求的長遠目標和計劃,則差距甚遠。在領袖精英缺乏清晰的政治目標和計劃的政治生態下,建基於(甚至透過放大)民眾的恐懼而操作的政治,所產生的效果,往往是個體對自身脆弱性的確認,強化別無出路(there is no alternative)的認命主義(fatalism)。
這種厭惡公共政治的態度,往往被誤解為是一種對現實政治的批判。但事實上,在充斥著恐懼的文化氛圍的社會,表明對政治制度失去信心,或公開懷疑政客的動機,產生的往往是對公共政治參與的退卻,或僅以「別用我的名義(not in my name)」的姿態介入,以求自身清白於充滿了陰謀、不可信的政治。
走出恐懼的政治
這種政治退卻和「別無選擇」的犬儒心態,彰顯的並非是某種系統的意識形態(如新自由主義)的勝利,而是由恐懼文化所催生的保守政治的流行。儘管新自由主義的一些空洞修辭仍然大行其道,但其實並沒有太多人認真對待,包括其始作俑者——戴卓爾夫人和列根。今天的企業所強調的,也不再是企業家冒險的精神,而更多是企業的社會責任和商業倫理,從中也可見一斑。
據富裏迪的分析,恐懼的政治所以出現,主要是由於當代社會放棄了對人文精神的追求,放棄了重視知識和理性的傳統,結果在面對充滿風險和不確定性的未來時,無法把握事情發展的因果聯繫,令「未來」變得任意和不可捉摸。在這情況之下,陰謀理論大行其道,缺乏知識和理性分析的精英和民眾,只能以「背後存在不可知的陰謀」來解釋已發生的事件,這進一步強化認命主義和犬儒心態。強調外力操控的強大和神秘,很容易削弱了個體主觀力量的潛能,令每個人都好像活在強大的陰謀外力(例如全球化)操控下,感覺無力和置身於危機,結果是害怕冒風險,恐懼各種轉變,甚至對未來充滿負面的想像(想想流行的科幻和災難影片),失卻追求理想和正面的未來遠景的勇氣。
富裏迪並沒有很具體地指出解決的方案和計劃,只提出了要再次人文化人文主義(rehumanizing humanism)的抽象原則。然而,在特定的社會脈絡中,如何才能夠走出恐懼的政治?這問題恐怕比「奧運在何等程度上令國家得益」或「立會選舉在多大程度體現民主法治」等典型通識科議題,更值得我們花時間去探究。
作者是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副教授
2008年8月20日 星期三
馬家輝 - 策略京奧
【明報專訊】奧運之戰已到白熱化階段,中國在「金王」之路繼續挺進,極有機會成為是屆奧運的金牌盟主,可是,正如本欄上周所指,中國愈是把奧運開幕禮辦得出色、愈是在奧運裏勇猛奪標,便愈令人於亢奮裏暗感挫敗,並忍不住追問﹕如果中國政府仍然欠缺實質的改革動力和認真的反省思維,縱使擁有了輝煌表演和耀眼獎牌,意義到底何在?目標到底何在?難道就只為了享受一陣短暫的喝彩和光榮?難道在喝彩聲中、在光榮夢裏,大家真可忘掉那壓天而來、欺地而至的無邊黑暗?
開幕式「造假」事件荒謬得令人心痛。
一痛當然在於從沒想到一個自認崛起的堂堂大國,竟然肆無忌憚地以假代真,並於被揭發後依然振振有詞地自我辯解,完完全全迴避問責、懶得反省,甚至利用官方權力之手按動媒體消音之鍵,企圖把這段如斯可笑的造假歷史從中國人的集體記憶裏一筆抹殺。這是徹底的肆意妄行,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裏。
然而,同樣令人痛心的是,竟然有一群以菁英為名的中國藝術家願意配合造假,而且亦是於被揭發後依然振振有詞地自我辯解,完完全全迴避問責、懶得反省,甚至不惜搬出一堆所謂「後現代話語」來為造假找尋所謂藝術上的合理立場,以美學之名,行蒙混之實。
值得注意的是,這班中國藝術家在提出自我辯解時,語氣不是沒有淡淡傷感,讓聽者隱然體諒,他們都是迫不得已的、都是心有苦衷的、都是人在屋簷下而沒法不低頭的;因此,這些傷感其實是自我辯解的其中一個組成元素,絕對不含半點內疚或省思。
但這才或正是令人痛心的關鍵所在﹕原來這班經常以「國際級」自詡的中國藝術家顯然沒興趣替自己設立什麼權力底線,所以即使最核心的創作原則受到蹂躪(例如虛擬腳印,例如幕後代唱),他們亦不會對權力提出堅持,更不敢對權力道別再見;順從,是他們的集體名字,而也往往正因有了集體順從,權利才得以持續囂張。
如此批評,會否陳義過高、要求過苛?
答案其實應該倒過來變成反問﹕如果連這點原則都不去堅持,是否在中國藝術界,根本就再無什麼義理可言,也根本沒有什麼期待可說?
須知參與開幕式策劃的幾位中國藝術家都是各具國際知名度、也各具國際市場分量的菁英代表,面對權力,我們很難想像他們完全沒有「議價」能力,即使「議價」失敗,說聲老子不幹了,亦不會從此無路可走。是次被踢爆的造假元素皆已直接觸及任何一位文化生產者所應持有的原創底線,亦皆已超越了國際藝術界所能認可和接受的原創範圍,假如他們連這點都能答應配合,我們沒法不相信,在這群中國藝術菁英心中,「原則」二字純屬笑話;在權力面前,在所謂「國家要求」面前,沒有什麼他們是不願意出賣的。
中老年藝術前輩如此,「80後」新人類亦甚類近。造假事件遭踢爆後,網上的批評聲音早被封殺得七七八八,但在一些年輕人聚集的網絡平台上,倒仍有數之不盡的網民留言,熱中探討並嘉許中國造假功力之輝煌成就,他們七嘴八舌地、亢奮無比地說,那些耀目搶眼的假腳印在視覺效果上絕不遜色於荷李活Dreamworks,張藝謀就是「中國的史提芬史匹堡」,勇於也善於用特技以假亂真,完成了中國人的百年夢想。假如這些留言並非出自「五毛黨」(由政府聘用的網上寫手,每寫一個貼子,收取人民幣五毛酬金)之手,以小觀大,見微知著,我們自然明白中國民間的潮爆狀態已經到了一個什麼虛無境界。
怎麼可能不虛無呢?看看主辦單位本身的作為吧。在北京設立的那些所謂示威區,地點之遙之遠之僻已近乎馮小剛式喜劇足以逗人發笑,更荒唐的是,申請示威的人,十之有九遭到拒絕,至於沒受拒絕者,更慘,在示威前後都受到公安的粗蠻對待。 換句話說,示威區也者,根本是假的,「假示威區」只是聊備一格、做做樣子,從來不被當真,等同那些開放傳媒自由的承諾、改善空氣品質的承擔、控制水土品質的承許,都只是為了應付國際關注而掛在嘴邊的宏大修辭,做終究是有做的,但很明顯都只是敷衍地做、為了門面而做,因此在深度和廣度上皆刻意避開結構改革,有如一個人患了嚴重的牙周病,「治療」方法竟然只是在早晚刷牙時多擠一些牙膏。
造假,毫無羞愧地造假,為的是把一個百年美夢變得完美,容不下半點瑕疵;「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遺」,這是對於陶潛精神的最惡質的行動實踐。若要對這實踐找尋歷史根由,或許台灣評論家楊照的一番分析頗具啟示,他替台灣版《毛澤東語錄》撰寫導讀,題為〈策略與教條的辯證〉,開篇即指「毛澤東是個現實的策略家,他對共產黨最大的貢獻,而且他之所以能成為中共的領導人,正在於他從來沒有真心相信過馬克思主義教條,也沒有真正服從過共產國際的路線指示」,整部《毛語錄》,從卷首到卷終,說穿了,所反覆頌唱的主旋律就是﹕策略,策略,策略。在一個大目標、大方向之下,沒有任何事情不可被容忍,任何事情也都有可能被進行,只要此等事情能被假想為對大目標大方向有利,一切底線,所有原則,都可拋諸腦後。楊照認為,讀《毛語錄》長大的一群,在《毛語錄》教育氛圍下成長的一代,嘴巴上可能都是教條主義的信徒,然而在行動上,卻又都是策略主義的崇拜者,除了策略,別無其他。
京奧開幕式,精彩燦爛,萬馬千軍,猶如秦始皇的幽靈浮於半空,遙作指揮。但其實除了秦始皇,尚有毛澤東,毛主席英魂不滅、魂兮歸來,透過主辦者的言行舉止再次充分展現了毛式策略思維﹕只要辦得漂亮,何必理會真假?
若從文學隱喻的角度看,那些被key在北京半空的炫麗腳印,其實是毛澤東捲土重來的具體象徵,他似有若無、似實還虛,他永永遠遠在中國人的頭上盤旋疾走,因為,他教懂了中國人什麼叫做生存策略。
我們都是毛主席的好孩子,策略京奧,京奧策略,在策略二字下,中國人不止站起來了,也跑起來了,更飛起來了。策略萬歲,張藝謀,你說對不對?
馬家輝
資深傳媒人
2008年8月17日 星期日
Vic - 失智的社會
8月14日下午,陳水扁開記者會指吳淑珍將他的「競選結餘款」匯往海外帳戶時,我並不覺得事情有多震撼--這不是只證實了人所共知的事而已嗎?接下來幾天,看著台灣媒體再次高度亢奮,而不少向來挺扁的人--上至立委與台獨大老,下至不懂洗錢伎倆的普通老百姓,彷彿如夢初醒,大罵陳水扁無恥,我覺得很詭異。
台灣蘋果日報8月15日的民調顯示,還有18%的受訪者同情陳水扁,認為他必有苦衷,這也叫我大開眼界。
我並非想說,陳水扁再次被揭穿公然說謊、被迫承認他「做了法律不容許的事」這件事無關緊要,畢竟,此人敗德惡行不可勝數、法律上該追究的必須追究到底,讓真相大白於天下,還台灣人民一個公道。沒有真相、沒有真誠的懺悔,也就談不上寬恕與和解--沒有真相的所謂和解與包容,只是另一種敗德。
台灣若想真正走出「水扁八年」的夢魘,人民還需要更深刻的反省。陳水扁能道貌岸然地胡作非為這麼長的時間,除個人天賦異稟外,還有賴大批愚昧的群眾、自私無良的嘍囉與走狗--其中有正義凜然的民進黨諸公與立委們、非常會鑽營的社會各界賢達、以及同樣黑心無恥的媒體共襄盛舉。2006年春夏,陳水扁政權貪腐惡行逐漸曝光,總統夫婦史無前例遭檢察官指控貪污,民進黨政權在紅衫軍衝擊下風雨飄搖、國會提出罷免總統,當時,是什麼人全力「情義相挺」,幫陳水扁順利做完任期?這些人當時都真心相信陳家清白嗎?如今他們都悔改了嗎?直至日前馬英九將與國務機要費相關的所謂國家機密解密,民進黨還不是在痛批國民黨搞清算,還不是在大力支持陳水扁嗎?
到了這種田地,民進黨連開除陳水扁的膽量都沒有,在民意反彈下才敦促陳自動退黨,這樣的黨還能寄予什麼希望呢?
台灣何其不幸,未癒合的歷史傷口落在陳水扁一代宵小的手上,左玩右弄,國民隨之起舞,族群裂痕愈加深重,舉國如中魔咒。到今天,還有大學教授會寫出這樣的文字:「陳水扁家庭爆發醜聞至今已兩天,我仍像一隻折翼的小鳥,墜落在一淵不見底的深谷」,你就知道此地的一些所謂社會菁英,是失智到什麼程度!
逝者已矣,台灣因為陳水扁以及盲目支持、縱容他的人而受的傷害,只能假以時日去平復,台灣內耗消失的八年是永遠追不回來了。但那就像經濟學上的沉沒成本(sunk cost)--已消耗的資源覆水難收,重要的是恢復清明的理智,不要繼續錯下去,不要讓傷害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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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時社論 - 這會不會只是冰山的一角?
中國時報 2008.08.17
前一刻,阿扁還在義正詞嚴的否認他在海外擁有任何帳戶;後一刻,瑞士司法部來函要求調查了,帳戶名稱號碼也全都曝光了,阿扁終於全承認了!前一刻,民進黨中央還軟調的「肯定」陳水扁勇敢面對司法;後一刻,面對綠營支持者的群情激憤、罵聲連連,才趕緊柔性規勸扁珍兩人主動退黨!問題是,這遲來的道歉,遲來的切割,還能挽回些什麼呢?
這個時候,阿扁一聲道歉,一紙退黨聲明,能抵消掉他多少惡行呢?這個時候,民進黨高層全體列隊向國人一鞠躬,競相拿比藍營更凶狠的語言去罵扁,又能喚回什麼呢?
倒帶過去八年,像不像一齣極盡反諷的荒謬劇?當陳水扁在台前不斷掀起統獨大戰,法相莊嚴的倡言正名、制憲、公投等口號之際,他也正在海外秘密開設數個私人帳戶;當陳水扁不停的擴大藍綠對立,撕裂台灣社會,甚至聲嘶力竭的指控他人賣台之際,他也正在一筆筆的將大筆的款項,陸續移轉到這些帳戶。將阿扁過去八年來所有冠冕堂皇的宣示,所有抬頭挺胸的誓言整理一下,再對照他貪瀆、說謊的種種行徑,受到傷害的,難道只有綠營的支持者嗎?整個台灣為他付出代價,還能算小嗎?
試問在此刻,綠營的所有死忠支持者,如何可能不心寒?當蔡英文主席到處奔走辛苦募款,一塊錢一塊錢會聚支持者的血汗錢,有人捐出自己辛苦打拚的微薄所得,甚至還有人是拿出全部的積蓄,到此刻才駭人的發現,這些辛苦會聚的數額,甚至還不及阿扁海外任何一個帳戶的零頭!
就算這些鉅額款項確實都是「競選結餘款」吧,陳水扁怎麼好意全部納入自己家人的海外帳戶,一塊錢都不願幫助已經瀕臨破產的民進黨?打一場選戰,需要多少人出錢出力,需要多少人共同打拚?阿扁寧可眼睜睜看著民進黨財務吃緊,看著死忠支持者捐出僅有的家當,卻大筆大筆的將所謂「選舉結餘款」全納入自己私人的口袋;不用說此刻的民進黨所有的募款餐會全辦不下去,未來的時日民進黨還怎麼向人民伸手呢?
募款困難都還事小,最難堪的是民進黨將如何再重拾昔日的清廉形象?當陳水扁不斷痛批昔日的國民黨如何的國庫通黨庫,他自己卻在搭建他在海外的「小金庫」;當陳水扁口口聲聲起誓要為台灣打拚,卻在同時利用各種名目會聚累積他個人的私產!這個嚴酷的事實,請問民進黨只須切割就算了事?過去八年,為了捍衛這位「貪腐」的領袖,民進黨從上到下,發動過多少集會?開過多少記者會?為多少人扣過帽子?又牽托過多少人?多少事?多少支持者的汗水與淚水被糟蹋?多少藍綠對抗被莫名的挑起?多少被撕裂的傷痕到現在都無法抹平?換得的代價,就是他與家人在海外會聚億萬家財!
不要以為這回只有民進黨受傷,只有綠營的支持者會感受失望難過,整個台灣都為這一個人給賠進去了!一個靠清廉標榜而崛起的國家領導人,竟然會貪婪到令人瞠目結舌;一個藉清廉標榜而受民眾期待的政黨,竟然就一路捍衛著這位「貪腐」領袖到最後一刻。這期間沒有一個人衝著大事大非站出來指責過,請問未來誰還會相信政治人物的再三保證?誰還會相信政黨的任何崇高訴求?誰會不懷疑在這些保證與訴求的背後,暗藏著貪婪的算計?
我們不得不說,台灣的民主成就,都還來不及讓台灣人感到驕傲,就已讓阿扁一個人、一家人的記錄,面臨集體蒙羞!在台灣民主發展史上,甚至在整個亞洲民主發展的歷史記錄上,這一頁已經註定抹不掉,所有未來討論全球貪腐的論述中,台灣永遠都會被記上這一筆!
而最令人難過與無奈的是,這一切可能只是剛剛才開始,待調查後真相一樁樁、一件件的陸續出土,當越來越多證據挑明這不只是「競選結餘款」,而是還有更駭人聽聞的來源;當一路調查下去發現這還只是冰山的一角,還有更多牽連在裡面的人事物陸續將被揭露,那麼我們只能說,台灣所蒙受的傷害與羞辱還沒結束,更大的驚訝與難堪,還在後頭呢!
2008年8月9日 星期六
梁文道 - 索爾仁尼琴的最後悲劇
【明報專訊】我們都很敬佩索爾仁尼琴(又譯索贊尼辛,台譯索忍尼辛),我們都很仰慕索爾仁尼琴,所以我們都說他是「俄羅斯的良心」、「作家的良心」、「知識分子的良心」,甚至「人類的良心」。當然擁有一顆非常了不起的心臟,帶動著患了癌症的身軀,它不只熬過了勞改營中的苦寒,克格勃下的毒樂,還挺過了蘇聯的壓迫與流放,西方的漠視和恥笑,直到他的敵人蘇維埃垮了,他怒視的葉利欽也走了,才終於停止跳動,永遠沉默。問題是他這顆心到底是誰的「良心」呢?假如索爾仁尼琴就是知識分子良心的代表,那麼他就實在還代表了一種知識分子所不可避免的悲劇。
起初,「西方自由世界」以為他是「人類的良心」,因為他暴露了「東方極權主義」的可怕。用最簡單的方法來說,極權體制就是一種連它的領導人都要私底下拿這套制度的意識形態開玩笑的體制。沒有人相信它宣稱的真理真是真理,連它的最上位者自己也不相信。因此,我們不能輕易說某一個出賣自己的鄰居是邪惡的,某個在勞改營裏折磨自己的獄警是邪惡的;不是他們無罪,而是這套制度令人變得邪惡。我們必須放棄對明君的幻想,必須放棄對潛在改革派的幻想,這套體制除了崩潰,別無自我更新的機會。這就是當年西方世界某些人對極權主義的判斷了,而索爾仁尼琴的作品,尤其是《古拉格群島》,則以宏大的篇幅和鉅細靡遺的細節最好地證明了這點。
第一個悲劇:
生活經歷有限
所知真相不多
其實直到目前為止,蘇維埃體制和它的歷史仍是一個巨大的謎團。正如匈牙利史學家伊斯特凡.雷夫(Istvan Rev)所說的,許多發生在身邊的往事,他們這些過來人要到現在才知道,而且要在前國安單位的秘檔與審訊紀錄裏一片片地拼湊復原;可是歷史彷佛真的終結了,20年前的事,現在已經沒人有興趣再問。原因之一是很多人以為自己已經懂了,有《古拉格群島》這樣的巨著,誰還想知道更多?儘管索氏的見聞其實相當有限。就和大部分極權體制內的異議作家一樣,他們有說真話的勇氣,可是非常可惜,他們能夠看到的真相卻是那麼地少。這是索氏的第一個悲劇,沒有非常的尊嚴與自信,他撐不下來;然而正是這非凡的尊嚴與自信,使他很容易忘記自己的生活經歷其實只是一座龐然大物中的某個環節。在那種體制底下的每一個人都只能瞎子摸象地試著掌握全局,特別是被隔離至一隅的異見分子。
索爾仁尼琴曾是「自由世界」的英雄,是他們批判冷戰對手的最佳利器。可是在他到了美國之後,他們才發現這是個天大的誤會。1978年,他在哈佛大學演講,猛烈批判西方文明的虛無與墮落,叫大家看傻了眼。根據一種至今不衰的二元光譜,一個人要是批判共產主義體制壓抑人性違反人權,那麼他一定就是親「西方」的了,因為後者正是自由和人性解放的樂園聖域。不,索爾仁尼琴不是這一類型的異見分子,他並沒有因為自身的經驗而高呼「來生不做俄國人」,也沒有因為主人家歡迎自己就替他說盡好話。他居然很不識時務地痛罵美國的膚淺與「西方世界」的道德淪喪。
第二個悲劇:
蘇聯視為叛徒
西方嫌他保守
這本來可以叫西方左派大舒一口氣。因為正如西方最後一個相信史達林的大知識分子沙特所說的,「索爾仁尼琴是最危險的」。他的著作不只使得「古拉格群島」這個虛構概念變成專有名詞,為後來勃興的人權外交奠下了感性基礎,更震撼了所有仍然以為「現存社會主義」是條好出路的西方左派。他們一向知道鐵幕那頭傳回來的消息,只是他們沉默遲疑,直至索爾仁尼琴帶來最壞的證言。許多人後來回憶,都說索爾仁尼琴是他們轉向覺醒的關鍵。他令那麼多人右轉,但他自己卻沒有變成大家預想的右派。轉向了的老左不能理解索爾仁尼琴為什麼不乾脆和他們一起全面擁抱資本主義的價值觀。沒有改宗的「新左派」則一方面慶幸他不像其他異見分子那麼天真,一到美國就成了美國人;另一方面卻不滿他不像哈威爾等東歐知識分子,不試著找出符合左派真精神的新路線。
這是索爾仁尼琴的第二個悲劇。他堅持住了自己獨立判斷的精神,沒有輕易換邊,以致於蘇維埃陣營視他為叛徒,正統西方自由派嫌他保守頑固。甚至連西方左派也不知該如何定位他才好(他不相信「背叛了祖宗的現存社會主義」,不相信自由主義與市場經濟,但也不相信馬克思)。無論何處,格格不入。這本來是知識分子的榮耀,不能算作真正的悲劇。可惜,他卻選了樹林裏較少人走的一條路。
他隱居於美國佛爾蒙州郊野,一個冷得最像俄羅斯的地方。足不出戶,拒接電話,住在一個類似傳統俄羅斯鄉間小別墅的田舍裏。他不說英語,他要躲在這裏為俄羅斯招魂。眾所周知,他痛恨蘇維埃體制;但又不像許多從蘇聯流亡出來的學者與作家那樣,把病因追溯至沙皇的恐怖專制與俄羅斯的文化傳統。他以為一切錯誤都是共產主義造成的,原來的俄羅斯不是這個樣子,原來的沙皇比較仁慈,原來的俄國還有偉大的東正教傳統。大家終於明白,搞了半天,原來索爾仁尼琴是種更頑固的右派,是宗教上的保守主義與大俄羅斯民族主義的信徒。他批判蘇聯,不只是為了人權和自由,更是為了它的無神論,為了它全面瓦解掉俄羅斯傳統。批判西方,不是因為他保有最後一點左翼血脈,而是因為這個文明失落了上帝的指引,道德淪喪得無以復加。
難怪蘇聯思想史專家列斯裏.錢伯倫(Lesley Chamberlain)說他是真正的「俄羅斯知識分子」(intelligentsia),把自己的命運和俄羅斯的命運緊緊連繫在一起。
最後的悲劇:
保守的列根喜歡他
神化的普京也喜歡他
在漫天風雪之中,他被人遺忘,獨自懷念俄羅斯的昔日光榮與未來復興,成了一具過時的大鐘,發出沒人注意的鳴號。對文學界來講,他晚年的作品累贅無趣,就連曾經備受好評的早年名著現在看來也只剩下歷史價值,還不如同代的格羅斯曼(Vasily Grossman)那麼浩瀚全面,文筆精美。回到了祖國,忙著賺錢發財的新貴覺得他荒謬得離譜,年輕一代則嫌他喋喋不休甚是擾人。他曾經擁有一個評論節目,電視台高層卻居然不耐煩到了在錄製中途把電源拔掉的地步。索爾仁尼琴,可是顆良心呀。
好在還有兩個人欣賞他,而且是兩位總統;這就是索爾仁尼琴最後的悲劇了。
美國前總統列根喜歡他。因為彼時冷戰氣氛稍緩,歐美政壇學界大吹和風;索爾仁尼琴則大有一士諤諤的氣概,警告大家不可心存幻想,不是消滅蘇聯,就是被蘇聯消滅。這種主張太合列根的胃口了,他需要這種言論,好為冷戰再添把火,直到拖垮「邪惡帝國」。更妙的是索爾仁尼琴的宗教情懷,簡直與列根的新保守主義如出一轍,同是主張回歸基督教精神,同是譴責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一輩子都沒法化身為完美政治武器的索爾仁尼琴,這時竟然變成了列根式「新保」的助力。
俄國前總統普京也喜歡他。因為普京努力把自己塑造成大俄羅斯神話的傳人;對外,他力拒北約東擴和美國的獨大;對內,他還原了聖彼德堡的舊名,重振東正教教會的權威。這一切作為,都讓索爾仁尼琴感到夢想有實現的機會,所以先後拒絕過戈巴契夫和葉利欽頒發獎章的他不只歡迎普京送上的榮譽,甚至不認為普京先當總統再做總理是弄權專斷。他曾經斥責前蘇聯的高度集權,卻不覺得普京把媒體一一收歸國有的做法是個問題。
我們不能誇大索爾仁尼琴的影響力,在列根帶動的保守革命裏,他只是個蹩腳的配角;在普京發起的大俄羅斯復興運動中,他起到的只是錦上添花的作用。然而,要是我們相信一個知識分子應該從頭至尾獨立於權力之外的話,就不能不為他感到難過了。他晚年的種種言論被大部分人視為荒誕不經的傳說,可是兩位總統卻感到很受用(特別是普京),能夠拿來當做自己的小手槍。普京真心相信索爾仁尼琴深深沉迷的那套神話嗎?未必;但它的確合乎他的政治需要,合乎他想推動的意識形態。
生前已經無人理會的索爾仁尼琴,死時卻得到國葬的榮耀。一個知識分子可以拒絕各種政治誘惑一輩子,卻無法在身後抗拒政權利用他的夢想,將他樹立為一種意識形態的導師。更可悲的,是無論從任何角度看來,他晚年種種有關俄羅斯歷史的著述似乎真的只是個風中的幻影。
梁文道
文化評論人
2008年7月13日 星期日
陳雲 - 混帳的反種族歧視立法
要保護少數民族權利,政府訂立的是《種族歧視條例》,而不是《反種族歧視條例》。要保護中小企業,港府打算制訂的是《競爭法》,而不是《公平競爭法》或《反壟斷法》。多少法律專家及評論人,都敦促政府更改名字,以免貽笑大方。然而港府我行我素,也許訂立《種族歧視條例》的目的,名副其實,真的是為了種族歧視——歧視包括新移民在內的華裔漢族。一如訂立《競爭法》的目的,是為了維護大財團的競爭力,而不是為了維護整體的公平競爭。
制訂《反種族歧視條例》,不是法例工作先行,而是政治工作先行,文化工作先行。先要思考的是,香港回歸中國之後,在種族問題上,要變成個怎麼樣的社會?是以單一國族,以華夏民族加英國遺風為主流的國際社會,還是一個開放參與的多元種族社會(multi-culturalism)?在法定的兩文三語之外,香港是否準備同時容納其他少數族裔的語言進入公務範疇?
保護少數民族的人權,與實踐少數民族的文化權利,是兩回事。前者是憲法定下的人權,後者是國族政策和文化政策,與社會的文明程度無關。政府不許社會歧視少數民族是人權,屬於「消極人權」(negative rights),政府提供公共資源協助實踐少數民族的文化權利,屬於「積極人權」(positive rights)。前者是文明社會必須履行的,後者是按照國情與民情而定,毋須強行。某些香港人一味以為寬容異族文化,擴大實踐異族的文化權利就是文明,可謂政治無知、文化無知。
北歐諸國實施的是多元文化政策,是基於北歐諸民族是歐洲的少數族裔,必須以寬容待人,然後始能期望得到歐洲大國的寬容對待。
經歷過納粹黨屠殺猶太人的慘痛教訓,德國憲法徹底保護人權,社會也寬容異族,欣賞異族文化,然而寬容與欣賞是一會事,容許異族實踐其文化權利,甚至提供公共資源協助,又是另一回事。
德國的市政規劃法,不容許少數族裔的店舖聚集,必須散落在各街道,就如德國人的商號一樣,像美國那種唐人街或香港九龍城的泰國人街、尖沙嘴的韓國街,在德國是以明令禁止的,原因是這樣會製造文化區隔,妨礙少數族裔學習德國文化,融入德國社會。
依照法理,假如有苗族、蒙族之類的中國公民以新移民的身分在香港受到種族歧視而訴訟得直,則法例必須同時保障漢族新移民的權利,否則就是歧視漢族。連最大的種族也在自己的國土上受到歧視,這不是混帳麼?
香港本是華夏民族之地,傳承英國遺風而講英文,既是順應國際商務所需,也是文化寬容。少數族裔在香港應該學講中文,政府也應提供資源幫助他們及其子弟學中文,至於他們學英文和講英文,我們也寬容,不強迫人家漢化。然而,他們要保留自己的語言文化,只能靠自己的資源,要香港的公共部門提供翻譯,除了執法和司法程序之外,實在是混帳之舉。
【明報專訊】港府要多荒唐便有多荒唐,連名義都不顧了。要保護少數民族權利,政府訂立的是《種族歧視條例》,而不是《反種族歧視條例》。要保護中小企業,港府打算制訂的是《競爭法》,而不是《公平競爭法》或《反壟斷法》。多少法律專家及評論人,都敦促政府更改名字,以免貽笑大方。然而港府我行我素,也許訂立《種族歧視條例》的目的,名副其實,真的是為了種族歧視——歧視包括新移民在內的華裔漢族。一如訂立《競爭法》的目的,是為了維護大財團的競爭力,而不是為了維護整體的公平競爭。
不懂得思考的法制社會
香港的《基本法》服膺《人權公約》,香港也有《人權法案》及立法保障公民不得受到性別、性取向及家庭崗位等歧視。只要這些權利獲得政府妥善執行和取得社會共識支持,已經可以保護人權。然而這些權利至今仍未妥善執行,政府且帶頭侵犯人權——例如濫用警權,如今再加問題多多、七折八扣的反種族歧視立法,只是裝飾門面,製造紛擾有餘,保護權利不足。
香港在回歸之後,已經成了一個不懂得政治調解及文化思考的法制社會(legalistic society),凡事訴諸法律,市民只能以法庭上訴及司法覆核保護自己,政府則以法律的漏洞為所欲為,並以灰色權力管制市民。制訂《反種族歧視條例》,不是法例工作先行,而是政治工作先行,文化工作先行。先要思考的是,香港回歸中國之後,在種族問題上,要變成個怎麼樣的社會?是以單一國族,以華夏民族加英國遺風為主流的國際社會,還是一個開放參與的多元種族社會(multi-culturalism)?在法定的兩文三語之外,香港是否準備同時容納其他少數族裔的語言進入公務範疇?若是,則目前的立法和社會支援依然不足;若否,則目前的立法是一盤混帳!按照目前立法,其昭示的社會工程(social engineering),是香港將走向加拿大甚至北歐諸國的多元種族社會,而不是維持目前以中英文化為主流、而期望異族融入主流的社會。
香港比法國文明開放?
保護少數民族的人權,與實踐少數民族的文化權利,是兩回事。前者是憲法定下的人權,後者是國族政策和文化政策,與社會的文明程度無關。政府不許社會歧視少數民族是人權,屬於「消極人權」(negative rights),政府提供公共資源協助實踐少數民族的文化權利,屬於「積極人權」(positive rights)。前者是文明社會必須履行的,後者是按照國情與民情而定,毋須強行。某些香港人一味以為寬容異族文化,擴大實踐異族的文化權利就是文明,可謂政治無知、文化無知。香港容許信仰伊斯蘭的民族在公立學校穿戴伊斯蘭服飾,然而法國明令禁止伊斯蘭裝束在公立學校出現,以法律禁止少數族裔在國民教育的範疇製造宗教區隔。
香港日前通過的《種族歧視法例》保障少數族裔在學校、醫院、診所、勞工處等公務範疇,以及公共場所要有翻譯服務,然而法國除了法語之外,不容許其他語言進入公務範疇。香港立了這條法例之後,是否意味著香港比法國還要文明開放呢?香港立法保護少數族裔的語言文化獲得尊重,然而我的兒子要在香港的公立學校得到客家話翻譯及穿著客家佬風格的服裝上堂,又能否依法取得保障?
不要以為我在說笑話。在丹麥、挪威等北歐小國,我的兒子可以用客家華裔的身分,取得實踐少數族裔的文化權利,即使只有一名客家學生,學校也會盡量為之爭取其民族文化教學資源。同理,越南裔的學生也會取得資源,有越南老師教授越南的語言文化。北歐諸國實施的是多元文化政策,是基於北歐諸民族是歐洲的少數族裔,必須以寬容待人,然後始能期望得到歐洲大國的寬容對待。加拿大寬容異族文化,可以容忍Vancouver變成Hongcouver,是由於該國本身是英裔和法裔的複合型國族。換轉是美國,就執行「文化大熔爐」政策,期望外來民族傾慕美國文化,融入美國社會。
單一國族的社會文化
羅馬是複合國族,因此羅馬帝國的史家塔西佗(Tacitus)撰寫的西方第一部民族誌,並非羅馬民族誌,而是描述單一民族的《日耳曼尼亞誌》(Germania),紀錄日耳曼人的強悍和忠信之事。我在德國遊學六年,深刻體會當地濃烈的德國文化,然而社會也保持文明和寬容。德國是不容許中藥店和唐人街的。我的女友曾經郵寄中藥給我,被小鎮的郵政局海關扣留。關員對我說﹕「我們德國有最好的藥,你為何還要郵寄中國的草藥?」後經我的家庭醫生以自然療法來辯解,方才放行。
德國的藥房,連Panadol都不賣的,因為他們認為德國生產的亞士匹靈和撲熱息痛,品質最好。德國的市政規劃法,不容許少數族裔的店舖聚集,必須散落在各街道,就如德國人的商號一樣,像美國那種唐人街或香港九龍城的泰國人街、尖沙嘴的韓國街,在德國是以明令禁止的,原因是這樣會製造文化區隔,妨礙少數族裔學習德國文化,融入德國社會。
當然,經歷過納粹黨屠殺猶太人的慘痛教訓,德國憲法徹底保護人權,社會也寬容異族,欣賞異族文化,然而寬容與欣賞是一會事,容許異族實踐其文化權利,甚至提供公共資源協助,又是另一回事。意欲成為東西方交匯點的柏林,市政府會有頗多資源鼓勵異族實踐其文化權利,然而始終不會達到北歐的寬容程度。至於小城鎮,則嚴格執行以德國為主流的文化政策。要成功融入一個德國小鎮,不單只要講德文,而且是要講帶有當地鄉音的德文!在入籍歸化方面,規定申請人須要懂得基本德文,要寫一篇德文的生平介紹,以及要通過歸化官員的德國文化問答,例如德國總理是誰,啤酒節在幾時舉行。處處仿效德國來建立現代國家的日本,其主流文化地位更為明顯。
香港講英文已經是寬容
香港本是華夏民族之地,傳承英國遺風而講英文,既是順應國際商務所需,也是文化寬容。少數族裔在香港應該學講中文,政府也應提供資源幫助他們及其子弟學中文,至於他們學英文和講英文,我們也寬容,不強迫人家漢化。然而,他們要保留自己的語言文化,只能靠自己的資源,要香港的公共部門提供翻譯,除了執法和司法程序之外,實在是混帳之舉。
現時的《種族歧視法例》只是保障少數民族,不保障漢族裏的新移民。然而,很多法律專家指出,依照法理,假如有苗族、蒙族之類的中國公民以新移民的身分在香港受到種族歧視而訴訟得直,則法例必須同時保障漢族新移民的權利,否則就是歧視漢族。連最大的種族也在自己的國土上受到歧視,這不是混帳麼?
中國歷代奉行的是歸化政策,所謂「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以文化融和的方法消解民族紛爭。港府應該了解國情,堅決頂住反種族歧視的立法要求,而另行著力在人權法例和平等權利的執法,改善包括新移民在內的少數弱勢的權利。可惜,港府面對反種族歧視立法,前後矛盾,首鼠兩端,一方面買怕少數族裔游說團的壓力,以多元種族的原則立法,順便推銷香港的國際開放形象,另方面又要以文化融合(cultural assimilation)的原則對待來自大陸的新移民——當中包括不少中國的少數民族。若兩者一視同仁,則香港便「去中國化」,像台灣一般的自立國族(台灣的學校現在依法要教授中國方言及原住民語言),違反中國的單一國族政策(中華民族)。結果,港府只好用引入各種「豁免條款」的詭計,令《種族歧視法例》形同廢置,以此堵塞游說團之口,可惜正是在提供公共翻譯服務的豁免上,親政府議員人數不足,令該條豁免條款被泛民主派議員否決,不能通過。
整個立法原本只是一場image-building的櫥窗裝飾戲,結果弄假成真,變了要認真執行,真是一場香港法治的鬧劇。正是﹕「政府黐左線,議員陪住癲!」
2008年7月12日 星期六
沈 西 城 - 由 「 不 是 新 聞 」 看 和 諧 社 會
最 近 一 次 朋 友 聚 會 , 座 中 一 位 朋 友 提 起 一 件 親 歷 近 事 , 引 來 在 座 的 朋 友 感 慨 萬 千 。 事 情 緣 起 , 來 自 一 宗 「 不 是 新 聞 」 。
這 位 朋 友 , 家 鄉 在 陽 江 陽 東 縣 丹 載 村 , 他 提 起 當 日 回 鄉 , 鄉 中 的 親 友 求 他 幫 忙 , 幫 忙 甚 麼 呢 ? 原 來 , 該 村 發 生 了 賄 選 事 件 , 村 長 選 舉 之 中 , 原 村 長 公 開 買 票 , 由 他 手 下 送 錢 到 戶 , 每 票 由 兩 百 元 至 一 千 元 不 等 , 而 不 肯 接 受 者 , 隨 之 而 來 的 是 被 人 騷 擾 , 甚 至 毒 打 。 結 果 , 選 舉 當 日 , 這 位 村 長 自 然 是 高 票 當 選 。
爭 當 村 長 的 目 的 , 當 然 因 涉 及 龐 大 利 益 , 這 個 村 長 在 上 一 任 已 賣 出 了 一 萬 多 畝 公 田 , 今 次 當 選 , 自 然 也 不 例 外 , 把 政 府 留 給 村 民 的 宅 基 地 十 七 萬 平 方 米 地 炒 賣 出 去 。
幾 千 人 上 訪 傳 媒 懶 理
如 此 行 徑 , 自 然 引 起 村 民 不 滿 , 全 村 三 千 多 人 中 有 一 千 八 百 多 人 打 了 手 印 , 簽 名 控 訴 , 四 處 上 訪 , 由 北 京 到 省 政 府 , 到 當 地 政 府 , 結 果 都 是 投 訴 無 門 。 於 是 , 唯 一 想 到 的 方 法 , 便 是 希 望 香 港 的 傳 媒 能 報 道 此 事 。 村 民 委 託 這 位 朋 友 把 有 關 的 信 件 、 圖 片 帶 回 香 港 , 轉 交 給 香 港 的 媒 體 。 另 外 , 通 知 有 關 媒 體 , 他 們 將 會 在 七 月 某 日 到 縣 政 府 上 訪 , 人 數 多 達 五 千 人 。
這 位 朋 友 回 港 之 後 , 第 一 件 事 自 然 是 把 所 有 這 些 資 料 轉 給 不 同 報 館 , 但 是 , 到 頭 來 卻 是 沒 有 一 家 傳 媒 關 注 , 到 當 日 幾 千 人 集 體 上 訪 , 雖 有 傳 媒 採 訪 , 卻 也 無 一 家 媒 體 於 翌 日 刊 登 有 關 新 聞 。
朋 友 後 來 詢 問 一 位 相 熟 的 中 國 版 編 輯 朋 友 , 為 何 這 樣 的 新 聞 竟 然 連 過 問 也 沒 有 人 過 問 ? 那 位 編 輯 朋 友 哈 哈 一 笑 說 道 , 因 為 , 這 「 不 是 新 聞 」 。 對 方 表 示 , 如 果 這 樣 的 新 聞 也 算 新 聞 , 那 麼 , 每 張 報 紙 的 中 國 版 每 天 出 幾 十 頁 , 也 無 法 應 付 。 那 位 編 輯 朋 友 還 說 , 要 想 刊 登 , 除 非 像 貴 州 甕 安 , 變 成 大 暴 動 , 或 者 像 上 海 公 安 局 的 兇 徒 , 連 殺 幾 個 公 安 , 才 有 可 能 成 為 「 新 聞 」 。
不 正 視 問 題 隨 時 爆 發
朋 友 當 時 的 話 , 令 在 座 的 人 都 變 得 默 默 無 言 , 事 實 上 , 賄 選 , 買 官 賣 官 , 侵 吞 國 家 利 益 等 等 , 不 僅 在 今 天 的 大 陸 社 會 , 人 人 視 作 正 常 , 連 尚 有 報 道 權 利 的 香 港 媒 體 , 也 對 這 樣 的 「 新 聞 」 變 得 麻 木 , 視 作 等 閒 。
胡 、 溫 一 直 提 倡 實 行 「 和 諧 社 會 」 , 實 際 上 的 情 況 卻 是 社 會 越 來 越 不 和 諧 。 甕 安 事 件 發 生 後 , 省 官 員 也 不 得 不 承 認 , 深 層 原 因 是 「 官 員 和 民 眾 的 矛 盾 」 , 官 員 長 期 侵 吞 民 眾 的 利 益 引 發 。
像 朋 友 所 說 的 那 一 宗 「 不 是 新 聞 」 , 反 映 了 千 千 萬 萬 宗 「 不 是 新 聞 」 每 日 均 在 大 陸 各 地 發 生 , 大 量 無 法 報 道 的 「 不 是 新 聞 」 , 累 積 爆 發 , 最 後 變 成 「 新 聞 」 , 這 一 個 過 程 , 其 實 何 等 令 人 觸 目 驚 心 ?
中 共 如 果 還 不 正 視 這 些 「 不 是 新 聞 」 , 就 無 法 防 止 「 大 新 聞 」 隨 時 爆 發 , 和 諧 社 會 , 何 來 和 諧 ?
沈 西 城 香 港 作 家
李怡 - 中國人是優秀,還是迷失?
2008年6月14日 星期六
梁文道 - 歷史?還是「大局」?
Vic: Bravo! 原想剪出精華版,但實在無能為力,因為句句精采。
【明報專訊】中國歷史最令人感動的特點之一就在於歷史的書寫本身。歷代史官以「實錄」的方式,盡力客觀地記錄國朝上下發生的大事。雖有帝王荒淫暴虐,也不必為尊者諱;雖有天災人禍諸端異象,亦不必筆存忌憚。然後把一切留諸後世,不只信任自己,也信任未來。直到另一家人做了皇帝,依據前朝留下來的紀錄,再替它修整成史。這是後人對前人的責任,「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你可以篡奪人家的王位,消滅人家的天下,但是你不可奪走人家的記憶,以及歷史。同時你也大可放心,就算將來有一天你的子孫窮途末路,你一手打下的基業傾頹敗壞,你的一切也將為人紀念,一如你紀念了前人。
天地正義,有時只能在時間中尋求,用一句俗濫的話,「沒有人逃得過歷史的審判」。所以忠臣含冤而死,良民要是在暴政下倉皇,唯一還能給他們一個清白的,竟然就是後來者書寫的歷史了。
這是理想,現實裏的史官很難不被當權者干預。為了掩飾過犯,很多人會想毀滅事實留下的痕跡,於是記憶與記錄就不只是具有道德意義的行為,而且還是種政治了。
六四大局觀的邏輯十分冷血
快二十年了,每年6月4日的晚上,依然還有數以萬計的香港市民舉起燭火,實踐他們的記憶道德。可是也有另一種愈來愈響亮的聲音,認為他們的做法不利於國家。這種說法最喜歡採用的,就是所謂的「大局觀」了,以為今日大家享受的一切,以及國家的強盛昌隆,竟然全靠當年殺人殺得好。它的邏輯固然十分冷血,強迫我們一齊接受自己的安定生活其實都是殺人的結果,猶如賊贓。但更值得探討的一點,是許多主張這類說法的人同時還都很樂意替當權者著想,於是有人甚至會說「你得站在鄧小平的角度思考,他要是不那麼幹,說不定他就要被人趕下台了。所以他沒有多少選擇」。
時事評論不只是批評時局裏的種種弊端,往往還是種策論,要懂得站在政府的角度,以旁觀者的清明提出可行的建言。這種文章寫得多了,會漸漸習慣穿上當權者的鞋走路,稍不留神就要失去自己原有的位置與批判的距離。中國人好談政治,往往不自覺地把自己放在政府的位置,常常以當局的利益及視角為「大局」,乃至於詭異地忘卻自身,居然很樂於犧牲自己的權益去配合「大局」,十分地無私。中國文人更有當國師的傳統欲望,尤其容易養成這種不把自我當回事的「大局觀」,有時還不限於策論,更要主動充當政府發言人,替官撫民。
余秋雨的奇談怪論
有見於部分四川震災災民群聚法院,打算狀告政府忽視學校建築工程,導致子女魂斷校舍,著名作家余秋雨先生發表了一篇〈含淚勸告請願災民〉的文章。他勸告這批捧著遇難子女遺照的家長應該先讓政府全力救災,整頓好堰塞湖的危機與人口流動的問題,不要急於在這一刻訴苦申冤。余先生還動之以「大局」之情,他說:「你們一定是識大體、明大理的人,先讓大家把最危急的關及幾十萬、幾百萬活著的人的安全問題解決了,怎麼樣?」他又呼籲團結,因為「只有當這些裏裏外外的多重力量不受干擾地集合在一起,才能把今後十分艱巨的任務一步步完成」,要是「橫生枝節」的話,「一些對中國人歷來不懷好意的人,正天天等著我們做錯一點什麼呢」。
這篇文章出來之後,立刻惹起一片爭議。我想余先生的問題就在於忽視了獨立文人的位置,襲用了近月非常流行的「震災大局觀」。根據這種觀點,災難當前,全國人民應以大局為重,有任何質疑反思都不要提出(至少暫時不提),以免阻擾救災。問題是相信這種觀點的人從來沒有解釋過「異議」到底怎麼阻緩了救災,難道有人懷疑地震預警沒做好,軍警搬石頭的手腳就會慢了下來嗎?難道有人要監督捐款的使用,地方政府就不再理會倖存的災民?最奇特的一點是這些論者似乎以為整個政府乃至於全國十三億人都在忙著防洪,所以大家要「團結」,千萬別分心。例如這批家長明明是要向法院提訴,余先生為什麼會覺得這叫做不識大體呢?莫非連法院的人也跑去疏導堰塞湖,所以沒空接受狀訴?
再看余先生十分強調的「反華宣傳」,我們當可發現余先生其實是怕一群家長哭訴豆腐渣工程的場面不好看,會被「反華勢力」利用,有損國家形象。如果這批家長願意忍一忍,等那些還在關注災區的外國記者散得差不多,那麼國家的利益也就保住了。不過我們應當仔細地把政府從這裏所說的「國家」抽出來,因為鏡頭下的示威場面不必然損及包括示威者在內的災民,它真正損害的其實只是當地政府的形象罷了。所以余先生的「大局觀」主要還是「當局觀」,一種替當局著想的觀點。話說回頭,這也是我等平民常有的習慣,動不動就叫人「顧全大局」,雖然明明想的是當局。似乎大家都和領導人很熟,都沒拿自己當外人。
請用人民的角度看問題
在余先生的博客上,我見到許多他轉貼的文章和來信,盡是一片稱讚美譽(至於好些大型論壇上批評余先生的討論,據知已獲上級通令刪除。如果屬實,那就是陷余先生於不義了。詳見「香港獨立媒體網」http://www.inmediahk.net/node/1000209)。有的說「那些災民被說服了」,有的認為「余秋雨先生又一次展現了優秀知識分子的人格水平」,更有人發現網民的罵聲不只罵不垮余先生,而且余先生「每次遭受攻擊,結果都增添一次光彩」。余先生文彩動人,向來粉絲眾多,得到讀者的真心擁護,不足為奇。只是在這件事上,我建議余先生和他的粉絲們不妨換個角度思考,換個人民的角度。
同樣是著名的知識分子,同樣是替政府思慮,錢鋼先生則指出「在更漫長的救災日子裏,災民們可能的群情波動,政府都應以最大的仁厚包容之……」。他還「懇請指揮者,慎用『破壞抗震救災』的罪名,溫和化解災區可能出現的社會矛盾。值此非常時期,『和諧』二字,何其珍貴!」(〈政府要以最大仁厚面對災民情緒〉《明報》,2008.05.18)
如果更進一步站在那些家長的角度來看,他們剛剛經歷喪親之痛,那種悲憤難道還要讓位於政府一時的形象問題嗎?何況他們只是控告政府,不一定表示政府有罪,大家在法庭上梳理真相,豈不才更添依法治國的光彩?我想恰恰因為有傳媒在場,無告的父母們才要更加賣力地嘶喊。這是傳統智慧中迫使當局正視事件的理性行為,也是間接替全國無數學子爭取安全環境的義舉。在這種時候,仍然要他們為了當局忍氣吞聲,回去默默流淚,無異於在公眾面前刪除他們的聲音,在新聞構成的歷史中抹消這一段不好看的記憶。提出這種要求,的確是要含淚的。
「留取丹心照汗青」
其實我們做文章的人,何嘗又不是在向歷史交代呢?每一篇文字,每一段講話,都會在這個年代成為存檔,再交予後人查考論斷。中國不算是一個宗教主導的國家,往往以歷史代替宗教,尤其知識分子,更是不願多言死後鬼神,唯求「立言、立功、立德」等三不朽。一般百姓或許會說「舉頭三尺有神明」,文人相信的卻是「留取丹心照汗青」。
梁文道
牛棚書院院長
2008年6月8日 星期日
陳雲 - 曾蔭權仆倒了
【明報專訊】秦始皇焚書坑儒,盡收天下之兵,結果不是天下太平,而是揭竿起義,令秦朝早夭,二世而亡。曾蔭權貫徹「親疏有別」的刻薄政策,將官府變成私器,用政府獨家消息、撥款資源及加官進爵,收買傳媒高層和學院領導,令香港輿論消音,學者噤聲;又盡用警察專權,肆意侮辱打擊街頭示威者,正是得勢不饒人,機關算盡之後,結果是大敗於狂傲,即是希臘悲劇說的hybris。
機關算盡,應有此報
副局長外籍風波及政治助理薪酬超高兩宗事情,不論正經的政道還是不正經的政術,所有可以犯錯的地方,曾班子都犯了。於是,政權失足,仆倒街頭,露出死相,碰上立法會選舉年,無人敢膽當炮灰護駕,正義的政黨更不會留情,於是各方的唾罵與踐踏,無以復加矣。
我們客家人,面對命運困局,最悲憤的譴責,就是「死門絕路!」那個「絕」字,念短促的入聲,與客家話的「賊」字同音。罵過了「死門絕路」,之後就是不留情面,大打出手。遭人趕入窮巷,投告無門,謂之死門絕路。大家在曾蔭權治下,可有死門絕路之嘆?董建華當朝的時候,香港百業蕭條,但市民可以隨便向他呼名道姓,問候三代,輿論殺氣騰騰,董先生他老人家再顢頇無能,也會走出來見見示威者,一一注目,連連親切地講「早晨!早晨……」。於是有些準備好推薦自己或自己公關業務的人作狀怪責,說董建華不擅公關。
隨後,曾蔭權真的很重視公關,他不單把精乖的公關請到特首辦,而且還以公關取代一切政治。真的,一切政治都變成了他的私人公關。於是,餘地沒有了,生路斷絕了。曾蔭權將物色人才,委以副局長及政治助理之重任,當作是招募家丁打手,而且慷香港市民之慨,亂派高薪厚祿。連以前管公務員銓敘事務的老好人王永平都忍不住斥責﹕「正蠢才!」曾蔭權不是蠢人,他精甩辮,精過籠,以為自己是hero,香港人很欣賞他凡事「走精面」的香港仔路線。如果曾蔭權是趣劇演員,是股壇老叔,他再精乖市民也會受落,但身為特首,不顧體統,關門行事,專益自己友,無視百年基業的香港政府規章法度,當公務員同僚冇到,當市民是付鈔看戲的笨瓜。這種精甩辮,就是乞人憎。
全國哀悼日,老曾抬花轎
我一向鄙視曾蔭權這種人,他剛上台做特首,我就在本報批評他,老早叫大家打醒精神——中共正在借助此宵小之徒的私心,借助此人精通港府制度漏洞的狂傲,敗壞港府的制度基業,好與大陸淪落到同一水平。如此,英美借助香港和平演變中共的企圖,就會落空。曾蔭權這次最令我悲憤的,不是什麼任人唯親、亂點鴛鴦,也不是什麼外籍問題、薪酬超高問題。我對中共麾下的政客的要求是很低的,只須他們行事合乎禮數,已經是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在五月二十日,我中華同胞為四川地震死難者的第二個默哀日,曾蔭權的師爺,竟然認為機不可失,趁市民淚眼濛濛,關心的topic不在香港,於是馬上用新聞簡報宣布委任八名親信為副局長,實行快刀斬亂麻,連新人上台與傳媒見面,寒喧兩句,介紹給市民認識的禮數都省了。從曾蔭權連任的第一日開始,他的政治化妝師就專門挑選長假期前夕,在三更半夜、甚至只是在政府網頁發新聞稿。與新聞界通聲氣,也只是招呼傳媒大老闆,一般記者檔格在外,食西北風。(現在的潘潔,曾經當過記者,上了神檯之後,也照曾蔭權的模樣做。)我當時在民政局任職幕僚長(官方職位是研究總監),同人的看法是,在曾蔭權治下,做官有如做賊。
根本不必如此低莊賤格
我在葉國華先生的香港政策研究所做了一年,在藝發局做了五年,在民政局做了五年,憑著好學求知的性格,接觸的高官很多,雖然他們一屆一屆的退休,但也留下訓悔和身教,令我學到一點功夫。不妨告訴你,港府——至少在曾蔭權入主之前,其實並不是如此低莊賤格的。委任副局長和政治助理的事,花點耐性,循規蹈矩,兜一個圈,跑足全程,即使最終也是將副局長和政治助理收為家丁嘍囉,也不會被人裏裏外外罵個狗血淋頭的。
香港沒民主政治,就訴諸共識政治。先廣告天下,與一眾政黨、一眾智庫、大學的政治研究所等,召開公開會議,暢談擴大問責官員的抱負和聘任人員的條件,然後組成招聘委員會,裏面安插幾個粉飾太平的老好人,納入公務員事務局代表、行政會議代表、立法會的親政府的委員會主席等,與特首辦一起,分組召見人選,辯論時政,閉門評議之後,由特首辦自行專權挑選,擇日公布,聘任人員接受傳媒問難質詢,準備題目,證明能力。即使有濟濟人才,滄海遺珠,不能通過聘任,也曾在御前大鳴大放,舌戰群儒,「曾博御覽」(王安石恭維宋仁宗之語),參與過遴選過程,心裏服氣了。
政治就是過口癮
由於問責官員是特首的內閣,即使在評議人選之後由特首辦主導的遴選委員會閉門專權挑選,也是無可厚非。這樣做,結果可以是一樣的,但過程卻有了規章法度,容許大家公開提名,說三道四,過足口癮。開明專制的政治,就是不讓眾人涉足權力,但要讓眾人過足口癮。這也是政治公關之術,但這是正經的術,不是歪風邪氣的術。現時特首辦那幫人,權力膨脹得發了狂,根本不屑去做足全套的正經公關,也根本不把記者、學者、評論人和普羅市民放在眼內。
特首眼中,根本沒你!
在辯解薪酬一事之上,曾蔭權和特首辦的陳德霖說,要照顧專業人士持有外籍護照的感受,照顧新任問責官員的感受,不能讓他們互相比較,增加人事管理的困難。說出這種話,是政治狂人,也是政治白痴。
政治顧慮,就是先照顧弱勢者的心情,先顧慮可能受到冒犯的大多數人的感受。Think for the Have-not's. The poor men come first. 而不是Think for the Have's. The rich men come first. 一大批留港建港,不屑去領取居英權和申請外籍的忠誠香港人,難道他們的感受不應該優先獲得顧慮?一位毫無政治履歷的新丁陳智遠,其薪水一下子升到超越資深AO的水平,就因為他是家丁?這口氣,一眾AO精英,誰吞得下?
薪酬水平調查是政府一貫的拿手好戲。政治助理的薪酬,正路來做,以政策顧問的工作為準,可參考現存的中央政策組全職顧問和立法會辦事處研究人員的薪酬水平,定下高於立法會辦事處但略低於中策組的水平,在六萬元到十萬元之間,就大致合理。然而,曾蔭權和陳德霖的眼中,根本沒有你,為什麼要花這個心思,操勞一番,再向你解釋,向你交代?你,是老幾?
2008年5月27日 星期二
李怡 - 「多難」須殷憂反省才會「興邦」
2008年5月7日 星期三
吳志森 - 我 們 這 個 民 族 為 何 不 受 尊 重 ?
Vic:「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文德者,「軟實力」是也。面對異見者,只懂叫囂辱罵,永遠無法令人心服。除非我們只想關起門來自爽,否則要得人尊重,首先必須知己知彼 --看清楚自身的處境並理解海內外的批評。未理解就義憤填膺,浪費感情而已。
無論如何,你可以愛國、你可以反藏獨、你可以為自己的民族自豪,但你無權要求別人跟你一樣。一邊說中國是多民族國家,一邊將所有異見同胞打為「漢」奸,只會顯得愚蠢又橫蠻。
即使自覺真理在手,文明的人都會包容異見。理性的可貴在於永遠留有審慎懷疑的餘地,歷史的悲劇往往是自以為真理在手、義無反顧的人造成的--狂熱的追隨者將異見者趕盡殺絕之時,浩劫就寫在牆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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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 過 去 的 星 期 天 , 港 台 《 鏗 鏘 集 》 播 出 了 奧 運 火 炬 香 港 接 力 專 題 。 在 紅 色 海 洋 中 , 人 數 上 佔 著 絕 對 優 勢 , 但 橙 色 的 理 念 和 觀 點 也 能 透 過 紀 錄 片 客 觀 地 呈 現 出 來 。
「 一 國 兩 制 」 , 公 共 廣 播 仍 然 可 以 不 畏 強 權 , 不 懼 群 勢 , 發 揮 著 正 常 媒 體 應 有 的 作 用 , 在 今 天 的 政 治 氛 圍 下 , 我 們 應 該 格 外 珍 而 重 之 。
一 個 大 腦 的 年 代 重 臨《 鏗 鏘 集 》 傳 遞 出 來 的 訊 息 , 叫 人 深 思 。 記 者 訪 問 了 一 位 內 地 來 港 念 書 的 女 大 學 生 , 她 組 織 動 員 數 以 百 計 同 學 , 沿 著 傳 遞 路 線 , 觀 看 火 炬 接 力 。 帶 著 五 星 紅 旗 , 叫 喊 愛 國 口 號 , 聲 嘶 力 竭 , 反 制 橙 色 異 見 , 盡 情 流 露 著 愛 國 的 激 情 民 族 的 亢 奮 。
記 者 問 她 甚 麼 是 愛 國 , 這 位 女 大 學 生 想 也 不 用 想 : 「 愛 國 就 是 對 你 所 生 長 的 國 家 , 一 種 難 以 言 喻 的 感 情 , 就 是 , 你 認 為 它 甚 麼 都 是 好 的 , 真 的 非 常 好 。 我 覺 得 , 我 生 在 這 個 國 家 , 長 在 這 個 國 家 , 我 就 是 喜 歡 它 。 」
如 果 把 「 國 家 」 , 換 成 「 戀 人 」 , 你 以 為 是 一 個 懷 春 少 女 在 讀 她 的 「 愛 的 宣 言 」 。 但 當 你 明 白 她 說 的 是 「 國 家 」 , 你 會 聽 得 你 毛 管 直 豎 。
是 怎 樣 的 一 種 教 育 , 讓 這 幫 改 革 開 放 後 出 生 的 八 十 後 大 學 生 , 變 得 如 此 盲 目 和 非 理 性 ? 照 此 軌 跡 發 展 下 去 , 十 三 億 中 國 人 一 個 大 腦 的 那 個 恐 怖 年 代 , 很 快 就 會 重 臨 神 州 大 地 。
鏗 鏘 集 還 訪 問 了 程 翔 , 對 八 十 後 的 年 輕 人 , 他 有 深 刻 的 觀 察 : 「 他 們 生 於 改 革 開 放 的 年 代 , 享 受 了 改 革 開 放 的 好 處 , 但 看 不 到 這 制 度 的 弊 端 。 他 們 手 上 有 錢 , 但 手 上 的 錢 並 不 能 換 取 國 際 社 會 對 他 們 的 尊 重 。 為 何 國 家 不 但 不 受 到 尊 重 , 還 使 人 害 怕 , 還 被 挑 剔 , 因 為 在 中 國 看 不 到 一 種 軟 力 量 。 所 以 他 們 很 迷 惘 , 我 手 上 的 錢 不 比 你 們 少 , 但 為 何 在 國 際 社 會 得 不 到 人 們 的 尊 重 , 這 是 很 多 八 十 後 的 人 的 一 種 對 時 代 的 苦 悶 和 迷 惘 。 」
我 們 有 錢 了 , 但 這 個 民 族 為 何 仍 是 不 受 尊 重 ? 無 論 是 內 地 的 憤 青 , 海 外 的 中 國 留 學 生 , 還 是 香 港 的 大 陸 同 學 , 他 們 的 口 徑 驚 人 地 一 致 : 中 國 的 和 平 崛 起 威 脅 著 西 方 的 霸 權 , 他 們 別 有 用 心 地 挑 剔 中 國 , 妖 魔 化 中 國 人 , 目 的 都 是 想 壓 制 中 國 , 拖 慢 它 的 發 展 , 阻 礙 它 的 崛 起 。 帝 國 主 義 亡 我 之 心 不 死 !
我 們 沒 有 盡 國 際 義 務這 些 老 掉 牙 的 官 方 宣 傳 調 子 , 重 覆 又 重 覆 , 聽 得 令 人 呵 欠 連 連 。 奇 怪 的 是 , 資 訊 發 達 如 歐 美 香 港 , 大 陸 學 生 對 這 種 宣 傳 都 如 此 深 信 不 移 , 可 見 愛 國 洗 腦 教 育 禍 害 之 大 。
反 躬 自 省 , 我 們 做 過 些 甚 麼 ? 凡 有 大 事 , 先 趕 走 傳 媒 , 凡 有 節 慶 , 先 禁 絕 異 見 , 凡 遇 批 評 , 必 打 擊 源 頭 , 拘 捕 禁 足 , 失 去 自 由 。 我 們 在 國 際 賺 了 很 多 錢 , 人 道 關 懷 , 維 持 和 平 , 國 際 救 援 , 我 們 有 沒 有 盡 到 應 盡 的 國 際 義 務 ? 面 對 外 國 批 評 , 我 們 一 味 以 國 情 不 同 , 不 能 干 涉 內 政 作 為 擋 箭 牌 , 還 是 積 極 融 入 普 世 價 值 的 體 系 之 中 ? 我 們 的 一 舉 一 動 , 所 作 所 為 , 是 正 在 與 文 明 接 軌 , 還 是 離 文 明 越 來 越 遠 ?
我 們 有 錢 了 , 這 個 民 族 為 何 仍 得 不 到 尊 重 , 責 任 不 在 別 人 , 而 在 自 己 。
2008年5月4日 星期日
陶傑 - 永 恆 醬 缸 造 就 了 柏 楊 的 不 朽
台 灣 作 家 柏 楊 先 生 逝 世 。 柏 楊 的 影 響 力 巨 大 , 他 是 一 位 多 產 的 作 家 , 卻 以 一 冊 《 醜 陋 的 中 國 人 》 風 行 二 十 年 , 還 有 英 譯 本 行 銷 國 際 。
研 究 中 國 人 口 質 素 的 問 題 , 魯 迅 、 林 語 堂 、 胡 適 等 早 有 論 述 , 但 又 以 柏 楊 引 起 的 迴 響 最 大 , 因 為 柏 楊 比 魯 迅 和 林 語 堂 更 為 深 刻 。 柏 楊 的 白 話 文 功 夫 比 魯 迅 高 超 , 《 醜 陋 的 中 國 人 》 對 中 華 民 族 的 許 多 共 性 , 膾 炙 人 口 , 因 為 讀 柏 楊 這 本 名 著 , 永 遠 都 不 過 時 :
「 中 國 人 是 天 下 最 容 易 膨 脹 的 民 族 , 因 為 『 器 小 易 盈 』 , 見 識 太 少 , 心 胸 太 窄 , 稍 微 有 一 點 氣 候 , 就 認 為 天 地 雖 大 , 已 裝 他 不 下 。 」
「 中 國 人 打 一 架 , 可 是 三 百 年 的 仇 恨 。 沒 有 包 容 的 性 格 , 如 此 般 狹 窄 的 心 胸 , 一 方 面 是 絕 對 的 自 卑 , 一 方 面 是 絕 對 的 自 傲 , 獨 獨 沒 有 自 尊 。 自 卑 的 時 候 , 覺 得 自 己 是 一 團 狗 屎 , 和 權 勢 走 得 越 近 , 臉 上 的 笑 容 越 多 , 變 成 了 一 種 人 格 分 裂 的 奇 異 動 物 。 」
記 者 訪 問 柏 楊 : 「 你 認 為 那 個 民 族 對 全 人 類 的 貢 獻 最 大 ? 」 柏 楊 說 : 「 我 認 為 是 安 格 羅 撒 克 遜 。 第 一 , 他 們 創 立 了 議 會 政 治 制 度 , 使 司 法 走 上 清 明 。 凡 英 國 的 屬 地 獨 立 之 後 , 都 用 英 國 的 法 治 , 你 說 , 這 個 民 族 是 不 是 有 貢 獻 ? 我 們 中 華 民 族 在 五 百 年 來 , 貢 獻 甚 麼 ? 」
柏 楊 之 心 直 口 快 , 不 知 含 蓄 , 自 然 刺 痛 了 很 多 中 國 人 的 脆 弱 心 靈 , 指 柏 楊 「 詆 譭 」 同 類 。 不 錯 , 柏 楊 所 說 的 「 醜 陋 的 中 國 人 」 , 如 果 指 十 三 億 之 中 的 每 一 個 , 未 必 完 全 精 確 , 因 為 在 六 十 年 代 的 中 國 大 陸 , 也 有 一 些 優 秀 的 中 國 人 如 林 昭 和 遇 羅 克 敢 講 真 話 , 堅 持 了 人 性 的 尊 嚴 。 上 一 代 的 中 國 人 也 有 很 優 秀 的 品 種 : 畫 家 傅 抱 石 、 豐 子 愷 , 知 識 分 子 陳 寅 恪 , 還 有 在 柏 楊 蒙 冤 下 獄 時 挺 身 營 救 的 物 理 學 家 孫 觀 漢 , 也 數 之 不 盡 , 即 使 今 日 的 海 外 , 也 有 一 位 中 國 女 留 學 生 王 千 源 , 在 憤 青 的 瘋 狂 攻 擊 之 下 維 持 獨 立 思 考 。 王 千 源 小 姐 就 不 是 醜 陋 的 中 國 人 , 一 大 堆 面 目 猙 獰 、 向 王 小 姐 發 出 追 殺 令 的 中 國 憤 青 才 是 。 柏 楊 和 胡 適 等 擁 有 國 際 視 野 的 知 識 分 子 , 也 一 樣 是 很 優 秀 的 中 國 人 。 柏 楊 指 的 是 一 種 民 族 的 共 相 , 歸 納 為 「 髒 、 亂 、 吵 」 三 大 令 人 厭 惡 的 生 活 特 徵 , 源 自 二 千 年 秦 始 皇 以 來 形 成 帝 皇 奴 臣 的 「 文 化 醬 缸 」 , 令 中 國 人 的 思 維 停 滯 而 酸 腐 。 令 中 國 政 府 也 論 斷 「 中 國 人 民 的 教 育 素 質 差 , 不 適 宜 像 西 方 一 樣 搞 議 會 民 主 」 , 很 奇 異 地 也 與 柏 楊 相 同 。 罵 柏 楊 詆 譭 中 國 人 的 人 , 敢 不 敢 罵 統 治 著 他 們 的 主 人 。 柏 楊 說 : 「 最 大 的 醜 陋 , 是 不 知 道 自 己 的 醜 陋 」 , 可 以 為 柏 楊 的 中 國 人 研 究 的 終 極 結 論 。
柏 楊 的 論 點 , 永 遠 都 那 麼 In , 那 麼 潮 , 令 人 深 有 啟 發 。 柏 楊 說 : 「 美 國 有 甚 麼 , 中 國 立 刻 也 有 甚 麼 。 你 有 憲 法 , 我 也 有 憲 法 , 但 中 國 的 憲 法 像 戲 院 門 口 的 海 報 , 誰 上 一 次 台 , 就 變 一 次 憲 法 , 那 又 如 何 使 人 相 信 憲 法 ? 淮 河 之 南 的 橘 子 , 拿 到 淮 河 之 北 , 就 成 了 枳 子 。 中 國 的 文 化 就 是 淮 河 之 北 的 文 化 , 逾 淮 而 枳 , 好 像 是 一 個 美 國 蘋 果 , 只 要 搬 到 中 國 , 就 立 刻 變 成 了 乾 屎 橛 , 醬 缸 的 侵 蝕 力 很 強 。 」
這 是 一 種 基 因 。 何 止 是 蘋 果 和 橘 子 , 互 聯 網 也 一 樣 。 美 國 人 發 明 的 互 聯 網 , 本 來 應 該 用 於 文 化 和 知 識 的 交 流 , 用 於 建 立 一 個 中 國 人 自 己 也 懂 得 用 嘴 巴 說 的 「 和 諧 世 界 」 。 但 中 國 留 學 生 王 千 源 只 因 為 在 海 外 有 一 點 點 不 同 於 民 族 主 義 情 緒 的 個 人 意 見 , 針 對 一 個 弱 質 女 孩 , 她 的 同 胞 用 互 聯 網 來 散 播 追 殺 令 , 把 她 的 照 片 、 地 址 、 個 人 資 料 在 網 絡 散 發 , 暴 徒 在 王 千 源 在 青 島 的 家 居 潑 糞 。 高 科 技 傳 來 中 國 形 成 心 靈 的 閉 塞 , 令 中 國 人 自 我 加 強 仇 恨 , 柏 楊 先 生 的 真 知 灼 見 , 真 是 精 確 無 匹 。
柏 楊 是 一 個 醫 生 , 他 看 出 了 其 中 的 病 態 基 因 : 「 這 就 是 中 國 文 化 的 問 題 ─ ─ 醬 缸 可 以 消 滅 智 商 。 至 於 醬 缸 如 何 形 成 ? 可 能 是 受 儒 家 思 想 影 響 所 致 。 儒 家 思 想 自 從 定 於 一 尊 之 後 , 經 過 一 百 多 年 , 到 了 東 漢 , 成 了 一 個 模 式 , 學 生 只 可 以 圍 繞 著 老 師 所 說 的 話 團 團 轉 。 到 了 明 王 朝 、 清 王 朝 , 如 果 官 方 規 定 用 朱 熹 的 話 解 釋 , 就 絕 不 可 用 王 陽 明 的 話 解 釋 , 根 本 不 允 許 知 識 分 子 思 考 , 他 們 已 經 完 全 替 你 思 考 好 了 , 時 間 一 久 , 知 識 分 子 的 思 考 能 力 衰 退 。 沒 有 思 考 能 力 , 也 沒 有 想 像 能 力 , 沒 有 想 像 能 力 , 也 沒 有 鑑 賞 能 力 。 」
柏 楊 一 直 生 活 在 台 灣 , 此 一 心 得 , 有 值 得 補 充 之 處 : 馬 克 思 、 列 寧 、 毛 澤 東 說 過 的 話 , 也 不 准 任 何 人 來 質 疑 , 後 來 才 有 鄧 小 平 號 稱 的 所 謂 「 解 放 思 想 」 。 相 對 於 毛 澤 東 的 中 國 , 鄧 小 平 是 敢 於 挑 戰 質 疑 的 唯 一 人 。 「 不 管 黑 貓 白 貓 , 能 捉 老 鼠 的 就 是 好 貓 」 、 「 貧 窮 不 是 社 會 主 義 」 , 這 種 話 在 西 方 , 是 三 歲 小 孩 都 知 道 的 普 通 常 識 , 不 值 一 論 , 但 在 一 九 七 八 年 的 中 國 大 陸 , 效 應 卻 有 如 山 崩 地 陷 。 舉 國 都 口 瞪 目 呆 傻 了 眼 , 然 後 又 展 開 了 「 到 底 該 姓 資 還 是 姓 社 」 的 大 爭 論 。
以 秦 始 皇 為 尊 , 以 朱 姓 的 明 朝 家 族 為 大 , 後 來 又 以 滿 清 異 族 為 首 , 然 後 又 以 列 寧 和 史 達 林 的 蘇 俄 為 師 。 用 柏 楊 的 話 來 評 析 : 這 個 醬 缸 阻 礙 了 一 個 民 族 的 思 考 力 鑑 賞 力 , 還 有 基 本 的 判 斷 力 , 在 此 一 漫 長 過 程 中 , 中 國 的 「 知 識 分 子 」 在 一 團 醬 裡 一 起 醃 泡 , 成 為 今 日 的 奇 怪 局 面 。
由 於 柏 楊 所 說 的 「 醬 缸 效 應 」 , 中 國 無 法 產 生 民 主 , 今 天 正 是 「 五 四 運 動 」 的 紀 念 日 , 「 五 四 」 提 出 的 口 號 正 是 民 主 。 相 當 詭 異 的 卻 是 : 觀 之 今 日 大 陸 憤 青 追 殺 王 千 源 、 圍 攻 家 樂 福 , 一 發 不 可 收 拾 的 狂 躁 情 緒 , 中 國 人 自 己 證 明 了 不 可 以 、 也 沒 有 資 格 可 以 享 受 西 方 的 民 主 , 反 過 來 , 還 要 一 個 「 獨 裁 」 的 中 共 , 來 勸 喻 要 「 理 性 愛 國 」 , 今 天 的 中 國 , 以 「 愛 國 」 建 立 新 的 言 論 獨 裁 , 而 且 這 一 次 不 由 毛 澤 東 來 發 動 紅 衞 兵 , 而 基 本 上 是 自 發 。 仇 恨 和 偏 狹 , 取 代 了 寬 容 和 理 性 , 如 此 國 家 一 旦 「 民 主 」 了 , 王 千 源 的 家 馬 上 會 被 燒 掉 , 她 的 父 母 會 被 暴 民 打 死 , 王 千 源 一 旦 回 國 , 有 很 大 的 機 會 被 凌 遲 碎 割 , 其 肉 賣 至 十 文 錢 一 小 片 , 像 明 末 名 將 袁 崇 煥 的 結 局 。
這 樣 下 去 , 如 何 收 拾 ? 這 是 中 國 執 政 者 的 事 , 不 在 本 文 探 討 範 圍 。 柏 楊 的 論 述 , 也 不 是 沒 有 缺 陷 : 譬 如 他 由 此 而 否 定 中 國 語 文 , 不 但 主 張 簡 體 , 中 文 還 要 拉 丁 化 , 用 ABCD 來 拼 寫 , 這 一 點 沒 有 甚 麼 道 理 。 中 國 的 唐 詩 、 宋 詞 、 崑 曲 , 都 是 知 識 分 子 優 美 的 藝 術 品 , 與 醜 陋 的 帝 王 與 奴 民 無 緣 , 而 且 越 南 、 古 巴 也 使 用 拉 丁 字 母 , 卻 不 見 得 自 由 和 文 明 。
柏 楊 言 詞 直 率 , 他 的 缺 點 是 身 為 中 國 人 , 竟 然 說 了 幾 十 年 的 真 話 , 因 此 他 的 文 字 有 時 未 免 像 高 舉 起 的 十 字 架 , 引 起 吸 血 殭 屍 的 咆 哮 哀 嚎 。 因 為 他 活 在 一 個 苦 難 的 時 代 , 因 言 論 而 獲 罪 重 囚 , 是 一 個 從 地 獄 走 過 來 的 勇 者 , 柏 楊 對 於 許 多 他 看 不 慣 的 事 , 有 時 未 免 太 上 心 , 這 一 點 似 乎 沒 有 必 要 。 「 好 的 孩 子 學 不 壞 , 壞 的 孩 子 教 不 好 」 , 柏 楊 先 生 的 情 感 太 澎 湃 了 , 似 乎 欠 缺 一 點 洞 明 的 冷 靜 , 何 況 從 佛 家 的 角 度 , 一 個 民 族 的 思 想 和 行 為 , 是 他 自 願 選 擇 的 一 種 共 業 。 例 如 , 香 港 人 最 近 也 在 擁 抱 著 一 種 共 業 : 在 互 聯 網 「 香 港 討 論 區 」 , 香 港 的 中 國 憤 青 , 也 發 起 了 向 香 港 大 學 的 異 見 女 學 生 陳 巧 文 的 姦 殺 令 , 香 港 特 區 政 府 的 警 方 , 聽 任 不 管 。 中 國 人 醜 不 醜 陋 ? 香 港 人 在 五 十 萬 人 大 遊 行 的 時 候 , 秩 序 井 然 , 人 人 互 敬 互 助 , 沒 有 暴 力 , 那 時 候 一 點 也 不 醜 陋 。 醬 缸 效 應 長 久 發 酵 , 以 後 很 難 說 。
中 國 式 的 醬 缸 行 為 , 在 一 所 裝 修 過 的 戲 院 , 不 必 換 電 影 海 報 , 是 同 一 片 上 映 。
柏 楊 先 生 是 一 位 跨 世 紀 的 中 國 作 家 , 他 的 離 開 , 連 時 機 都 如 此 完 美 , 他 是 一 位 對 世 界 文 明 有 卓 越 的 警 世 貢 獻 的 人 , 中 國 的 醬 缸 , 奇 異 地 保 存 了 柏 楊 作 品 主 題 永 不 過 時 的 新 鮮 感 。 時 間 將 會 證 明 他 的 偉 大 和 不 朽 。
2008年5月3日 星期六
梁文道 - 如果你愛國,你會做出這樣的事嗎?
【明報專訊】且讓我們平心靜氣地問一個很簡單的問題﹕經過一圈奧運火炬的傳送歷程之後,中國的形象是變得更好?還是更差了呢?如果答案是後者的話,責任又該歸於誰呢?無論火炬傳到那裏,示威就走到那裏,而批評中國的聲音也必定隨後出現在該地的媒體之上;莫非這都是其他人的錯,莫非全世界都要和中國作對了嗎(朝鮮除外,因此內地有一些網民稱讚朝鮮,覺得始終是金正日夠朋友。照此看來,我們還是全面學習朝鮮比較好,起碼社會很「和諧」)?
在一片對外的抗議聲浪之中,是不是也該冷靜問問自己到底出了什麼毛病呢(包括技術上的錯誤)?就以海外華僑和留學生的愛國行動來說吧,假如他們舉的不是五星紅旗,而是奧運的五環旗,情況會不會有所不同呢?假如淹沒日本長野與韓國首爾的不是一片紅海,而是一片象徵奧運的白色旗陣,當你說起「運動歸運動,政治歸政治」的辯解時,會不會更理直氣壯一些呢?很可惜,我們知道最後的局面並非如此。那是因為大家都抱了一種「以我為主」的思考方式,覺得只要自覺有理,則做什麼事就都是對的,我愛國就當然要舉國旗了。
外交部不應為打人者護短
且以首爾街頭發生的暴力衝突為例,就算內地各個針對外國傳媒的網站糾出了再多的問題,發現了再多的造假嫌疑,中國留學生在韓國首都打韓國人(包括記者)的事實始終是人所共見,不容否認的。將心比心,若是一群韓國人在北京對著中國人公開上演全武行,然後辯稱是對方先動的手,大部分中國人會不會覺得這只是枝微末節的狡辯呢?在這種情況底下,外交部發言人竟然還說得出學生們的愛國熱情值得肯定之類的話。只要你愛國,就算「情緒稍為激動」地在人家的土地上揍了人家的國民,你畢竟還是愛國的。那些動手動腳的留學生有沒有想過,就算受到別人再多的挑撥,只要你忍不住使用了暴力,你就證明了「中國人全是暴徒」的說法,難道就不能換個角度考慮自己的行動嗎?
特區政府一錯再錯
然後火炬來到了香港。大家都知道這幾年中央政府和特區政府宣揚愛國教育不遺餘力,力求增加香港市民對國家的認同,改善港人對中央政府的觀感。然而,正是這把燒壞了中國國際形象的火把,足以讓他們多年來的努力付之一炬。
首先是特區政府向全世界表明,香港或許是個對外開放的國際城市,但只要到了事關愛國大是大非的節骨眼上,什麼言論自由集會自由就都要讓路了。不只來過香港好幾次的藝術家這時候進不來,就連只不過來參加座談會的作家都不准入境。這些動作對許多香港人來說是寶貴的一課,在愛國大義面前,你平素享有的一切都是可以暫時懸置的,哪怕它們其實既不顛覆,更不會傷及國家安全。
再來就是那份令人憤怒齒冷的火炬手名單了。奧運火炬抵華首站,我們交出的竟然是如此陣容!素來與香港奧委會主席霍震霆不和的香港首位亞運會金牌得主車菊紅自然不在其中,「單車王子」洪松蔭也不在裏頭;港人熱愛足球,偏偏我們引以為豪的球壇名宿胡國雄與李健和等人紛紛失蹤。代表香港的卻是一位來過香港兩次的選美冠軍,老早就在自我宣傳要練跑步的行政會議召集人梁振英,坐輪椅去傳火炬的不是勇奪傷殘奧運會四面金牌的劍擊名將張偉良,而是人大前常委曾憲梓,再加上一堆商界名流和名不見經傳的親中區議員。我真的很想知道,要是有人去搶曾憲梓手中的火把,他會不會譴責人家「把奧運政治化」了。
四川做得比香港漂亮
不要辯稱三藩市火炬傳送隊伍的運動員比例還不如香港,他們有35個名額是全市徵文比賽的得獎者。連內地亦有大量平民自動報名入選,四川省更把高達八成的名額留給了勞工階層,其中不乏平日跑遍山區的郵差、老老實實的低級公務員和見義勇為的平民英雄。假如那些忙於自薦爭光的人稍稍有點公關常識稍稍有點大局觀,假如那個組合很神秘運作很黑箱的「火炬手遴選委員會」稍為有點政治智慧,出來的名單應該會有被大家「消費」得不亦樂乎的天水圍街坊、SARS疫潮的康復者,以及殉職公務員的家屬。
可惜沒有。霍震霆竟然認為這份滿佈親中權貴,酬庸氣味濃得中人欲嘔的名單是「香港社會的縮影」。其實他也沒說錯,某程度上,這正是香港社會權力結構的縮影。我們知道,北京奧運是國家大事,支持京奧就是愛國的表現;而一說到愛國,一說到國家大事,則無論其詮釋權與操辦權都向來不屬於全港700萬人。愛國是某一圈人的招牌,是某一圈人的專利;和中央溝通等種種國家大事更是他們的禁臠,旁人插手不得。既然奧運是國家大事,傳送火炬是愛國的表現,一向愛國愛港的這圈人又怎能落於人後呢?
與普通人所想像的不同,這個小圈子不以為傳送聖火是個面向社會面向全民的表演,他們把它看作是個人榮譽,猶如紫荊獎章;他們更把它當成是種政治身價的寒暑表,可以反映自己在圈子裏的排名與行情。所以一份本來屬於全香港的名單變成了他們自己人的兵家必爭之地,在「以我為主」的思路蒙蔽下,什麼代表性什麼主流民意全都可以放在一邊涼快去。接下來,最吊詭的情況就發生了,本來是要鼓動社會一片紅心向太陽的盛事再次讓一般市民發現原來愛國是這樣子愛的,所謂「愛國陣營」原來都是這種貨色。除了受到個別上游組織發動的群眾,和聽命於民政事務局的公務員必定要上街歡呼造勢,本來會不會有更多普通市民願意主動去為這幫人打氣呢?原來也想親身目睹火炬的人,這時會不會怕自己成了黃金池與李澤鉅的fans?原來對火炬不感興趣的人或許會想為鍾尚志醫生等SARS英雄喊加油(如果他們是火炬手的話),這時會不會坐在家裏冷眼旁觀呢?
一把火炬,不只燒紅了海內外華人的民族主義,也燒紅了世界的眼睛。同樣一把火炬還照亮了香港,讓人看見我們不單不如其他國際城市,也不如港人慣常俯視的內地城市。
梁文道 牛棚書院院長
李純恩 - 廢話
山 東 特 大 火 車 事 故 發 生 之 後 , 當 局 向 外 公 佈 正 在 調 查 事 故 , 一 定 「 嚴 肅 處 理 」 。
「 嚴 肅 處 理 」 是 現 代 中 國 特 定 官 腔 廢 詞 之 一 。
有 什 麼 事 故 發 生 了 , 自 然 要 處 理 。 處 理 就 是 處 理 , 有 什 麼 「 嚴 肅 」 不 「 嚴 肅 」 的 ?
如 果 不 是 「 嚴 肅 處 理 」 , 會 不 會 「 嬉 皮 笑 臉 處 理 」 ? 即 使 「 嬉 皮 笑 臉 處 理 」 , 又 敢 不 敢 站 出 來 承 認 那 一 份 「 不 嚴 肅 」 的 態 度 ?
用 「 嚴 肅 處 理 」 , 本 來 是 想 強 調 「 處 理 」 的 態 度 , 中 國 人 事 情 未 辦 , 就 先 要 表 態 , 表 態 就 表 示 態 度 正 確 , 至 於 之 後 那 些 事 辦 得 像 不 像 樣 , 就 不 大 再 有 人 追 究 了 。
但 是 , 在 辦 事 之 前 不 表 態 , 就 顯 得 沒 有 誠 意 , 不 嚴 肅 了 。
「 嚴 肅 處 理 」 還 有 個 雙 胞 胎 兄 弟 , 叫 「 認 真 處 理 」 , 也 是 一 個 廢 物 。 出 了 事 , 不 認 真 處 理 , 就 馬 虎 處 理 , 再 笨 的 人 , 再 想 馬 虎 處 理 的 人 , 在 表 態 的 時 候 , 也 不 會 說 實 話 , 那 就 有 了 「 認 真 處 理 」 這 個 廢 詞 。
全 中 國 , 從 中 央 領 導 人 到 平 頭 百 姓 , 都 成 長 於 廢 詞 環 境 , 所 以 造 就 了 一 個 廢 話 大 國 。 一 開 口 , 就 來 一 串 「 既 要 如 何 如 何 , 又 要 如 何 如 何 」 , 廢 話 連 篇 , 說 的 人 說 了 等 於 沒 說 , 聽 的 人 聽 了 等 於 沒 聽 , 都 成 習 慣 了 , 於 是 說 得 再 重 的 話 , 也 沒 人 當 真 , 太 多 事 情 , 嚴 肅 了 半 天 , 結 果 忘 了 處 理 。
2008年4月24日 星期四
李怡 - 單一聲音讓無知變得理所當然
2008年4月13日 星期日
陶傑 - 「 聖 火 」 爭 奪 戰 的 鬧 劇 情 節 和 悲 劇 色 彩
「 聖 火 」 如 同 一 名 重 犯 , 跨 國 押 送 , 戒 備 森 嚴 , 好 似 隨 時 都 會 遇 到 劫 囚 的 樣 子 。奧 運 的 「 聖 火 」 , 英 文 只 是 「 奧 林 匹 克 火 炬 」 ( Olympic torch ) , 並 無 「 聖 」 的 意 思 , 只 是 一 場 盛 會 的 一 個 標 徽 , 並 無 「 神 聖 不 可 侵 犯 」 的 宗 教 膜 拜 思 想 。 中 國 是 一 個 無 神 論 的 政 權 , 「 聖 火 」 之 「 聖 」 , 無 法 上 接 一 個 全 民 認 同 的 神 祉 , 叫 做 「 聖 火 」 , 可 謂 莫 名 其 妙 。
奧 林 匹 克 運 動 會 的 原 名 , 是 Olympic Games 。 所 謂 Games , 不 過 是 遊 戲 、是 博 弈 , 不 是 戰 爭 或 鬥 爭 , 而 是 介 乎 對 抗 和 玩 耍 之 間 的 一 場 心 智 的 周 旋 。 一 場 遊 戲 還 沒 有 正 式 開 幕 , 只 是 小 小 的 熱 身 , 遇 到 人 家 抗 議 , 先 不 管 道 理 在 何 方 , 沒 有 必 要 繃 緊 臉 咆 哮 暴 叫 , 在 一 場 國 際 電 子 資 訊 戰 中 一 敗 塗 地 。 不 是 說 中 國 文 化 雍 容 博 大 嗎 ? 所 謂 「 平 常 心 」 何 在 ? 一 夜 之 間 , 認 定 全 世 界 都 是 敵 人 。 是 全 世 界 都 錯 了 , 惟 有 中 國 永 遠 一 切 是 對 的 , 還 是 胸 橫 罣 礙 、 目 蔽 心 魔 ?
金 剛 經 的 名 句 : 「 一 切 有 為 法 , 如 夢 如 泡 影 , 如 露 亦 如 電 , 應 作 如 是 觀 。 」 中 國 人 的 包 袱 太 重 , 包 袱 就 是 「 有 為 法 」 。 舉 辦 奧 運 , 不 是 甚 麼 大 不 了 的 事 , 希 臘 是 歐 洲 的 一 個 小 國 , 也 主 辦 成 功 過 ; 韓 國 從 前 是 中 國 的 藩 屬 , 也 主 辦 得 有 聲 有 色 , 更 遑 論 人 口 稀 少 、 歷 史 並 不 悠 久 的 澳 洲 。 人 家 辦 奧 運 就 辦 奧 運 。 沒 有 必 要 扯 到 「 洗 雪 國 恥 , 吐 氣 揚 眉 」 的 情 緒 高 度 。 除 非 特 別 自 卑 , 否 則 辦 奧 運 並 不 需 要 特 別 的 「 民 族 自 豪 感 」 。 中 國 人 自 己 給 自 己 出 精 神 上 的 難 題 , 自 己 給 自 己 加 重 擔 , 本 來 無 一 物 , 與 幻 影 搏 擊 , 向 心 魔 咆 哮 , 逐 漸 塵 埃 就 聚 過 來 , 心 鏡 明 台 , 即 使 披 上 幾 點 塵 埃 , 輕 輕 拂 掉 就 是 , 重 拳 擊 碎 鏡 子 , 只 有 沾 了 一 手 鮮 血 。
即 使 「 聖 火 」 為 示 威 者 所 奪 , 天 不 會 塌 下 來 ; 英 語 中 有 So what 的 一 句 話 , 跌 倒 一 跤 , So what ? 中 國 人 出 於 文 化 的 局 限 , 在 面 子 上 , 就 是 So what 不 起 來 。 但 是 對 待 人 權 和 生 命 , 卻 一 向 都 So what , 中 國 帝 皇 政 治 的 態 度 輕 佻 , 視 同 草 芥 , 這 是 中 西 文 化 永 不 可 能 溝 通 的 障 礙 。 最 終 任 何 「 公 關 」 , 修 修 補 補 , 實 質 的 硬 核 不 變 , 外 殼 髹 了 另 一 層 色 彩 , 作 用 也 極 為 有 限 。
這 個 世 界 從 來 不 需 要 六 十 億 人 做 同 一 個 夢 , 但 連 津 巴 布 韋 的 黑 人 , 也 想 像 歐 美 一 樣 能 票 選 一 個 領 袖 , 這 樣 的 夢 , 在 世 界 越 來 越 多 的 角 落 , 已 經 不 再 是 泡 影 。
Vic:陶傑字字珠磯。中國犯了嚴重的「民族主義綜合症」,起因於近代的民族心智閉塞,在外來勢力衝擊、侵略下,天朝自豪感迅即轉為深重的自卑感,共產專政下數十年的自殘自虐更加深了民族心靈的乖張扭曲。以普世價值而言,中國人的心靈仍近乎虛無,在外來刺激下,動輒就回歸最原始的「面子至上」部落心態,以受壓迫者自居控訴「亡我之心不息」的虛善強權或「自以為是的異見份子」,殊不知在西方自由民主的土地上,代表專制暴政的五星紅旗越是舖天蓋地,反示威越是起勁,越是坐實自身野蠻落後的形象。
人權與自由等現代觀念,其核心在於維護人性尊嚴,與耶教的博愛、佛教的慈悲、儒家的仁愛是相通的。而民主與法治正是維護人權與自由之必要制度體系,什麼時候中國人真正明白這一點,中國才稱得上與現代文明接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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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 運 「 聖 火 」 傳 送 , 演 變 為 地 球 一 體 化 的 一 場 鬧 劇 , 在 現 代 新 聞 史 上 , 是 破 天 荒 的 奇 怪 景 觀 。 「 聖 火 」 如 同 一 名 重 犯 , 跨 國 押 送 , 戒 備 森 嚴 , 好 似 隨 時 都 會 遇 到 劫 囚 的 樣 子 。 如 果 「 聖 火 」 如 一 早 中 國 政 府 的 宣 傳 , 是 代 表 了 十 三 億 中 國 人 的 尊 嚴 , 今 日 此 一 尊 嚴 的 形 象 , 無 疑 帶 有 豐 富 的 諧 趣 風 味 。
支 持 西 藏 宗 教 文 化 的 示 威 者 , 同 情 達 賴 喇 嘛 的 西 方 政 府 , 抱 著 「 跟 你 玩 一 把 」 的 輕 鬆 心 理 , 中 國 心 情 沉 重 , 漢 民 族 主 義 者 憤 恨 躁 狂 , 一 場 「 國 力 」 的 宣 傳 , 事 與 願 違 , 中 西 對 決 , 勝 負 立 判 。
「 聖 火 」 為 何 會 成 為 中 國 的 公 關 災 難 ? 首 先 當 然 是 中 國 和 西 方 之 間 的 思 想 隔 閡 。 中 國 帝 皇 政 治 兩 千 年 , 視 「 聖 火 」 如 天 朝 大 國 的 一 面 圖 騰 。 然 而 奧 運 的 「 聖 火 」 , 英 文 原 文 , 其 實 只 是 「 奧 林 匹 克 火 炬 」 ( Olympic torch ) , 並 無 「 聖 」 的 意 思 。 即 使 奧 運 源 自 多 神 崇 拜 的 古 希 臘 , 歐 美 是 耶 教 社 會 , 西 方 公 眾 眼 中 的 奧 運 火 炬 , 只 是 一 場 盛 會 的 一 個 標 徽 , 並 無 「 神 聖 不 可 侵 犯 」 的 宗 教 膜 拜 思 想 。
中 國 是 一 個 無 神 論 的 政 權 , 傳 統 中 亦 無 宗 教 , 「 聖 火 」 之 「 聖 」 , 無 法 上 接 一 個 全 民 認 同 的 神 祉 , 叫 做 「 聖 火 」 , 可 謂 莫 名 其 妙 。 在 中 國 人 的 潛 意 識 之 中 , 「 聖 」 就 是 天 子 皇 帝 的 化 身 , 「 聖 火 」 本 來 不 過 是 麥 當 勞 漢 堡 包 那 個 紅 底 金 字 的 M 一 樣 , 但 一 旦 輪 到 北 京 主 辦 , 「 聖 火 」 即 升 格 為 中 國 皇 權 的 聖 杖 。
區 區 一 柄 火 棒 , 在 西 方 的 大 城 市 傳 遞 , 英 國 是 民 主 的 搖 籃 , 法 國 是 人 權 的 故 鄉 , 美 國 是 全 球 移 民 嚮 往 的 自 由 天 堂 , 針 對 武 力 鎮 壓 西 藏 , 當 然 會 爆 發 抗 議 。 中 國 的 文 化 傳 統 , 有 很 多 哲 人 先 賢 的 教 誨 , 勸 諭 中 國 人 面 對 自 己 無 法 掌 控 的 劇 變 要 冷 靜 : 有 韓 信 胯 下 之 辱 的 典 故 , 勾 踐 臥 薪 嘗 膽 的 故 事 。
還 有 甚 麼 「 戒 急 用 忍 」 , 還 有 香 港 近 年 濫 用 的 一 句 口 頭 語 「 平 常 心 」 。 若 以 真 正 的 「 平 常 心 」 視 之 , 抗 議 就 抗 議 , 奧 林 匹 克 運 動 會 的 原 名 , 是 Olympic Games 。 所 謂 Games , 不 過 是 遊 戲 , 絕 不 是 戰 爭 。 一 場 遊 戲 還 沒 有 正 式 開 幕 , 只 是 小 小 的 熱 身 , 遇 到 人 家 抗 議 , 先 不 管 道 理 在 何 方 , 沒 有 必 要 繃 緊 臉 咆 哮 暴 叫 , 在 一 場 國 際 電 子 資 訊 戰 中 一 敗 塗 地 。 不 是 說 中 國 文 化 雍 容 博 大 嗎 ?
所 謂 「 平 常 心 」 何 在 ? 一 夜 之 間 , 認 定 全 世 界 都 是 敵 人 。 是 全 世 界 都 錯 了 , 惟 有 中 國 永 遠 一 切 是 對 的 , 還 是 胸 橫 罣 礙 、 目 蔽 心 魔 ?
中 國 的 傳 統 文 化 , 對 當 代 的 中 國 公 關 一 點 用 處 也 沒 有 , 金 剛 經 的 名 句 : 「 一 切 有 為 法 , 如 夢 如 泡 影 , 如 露 亦 如 電 , 應 作 如 是 觀 。 」 因 為 中 國 人 的 包 袱 太 重 , 包 袱 就 是 「 有 為 法 」 。 舉 辦 奧 運 , 不 是 甚 麼 大 不 了 的 事 , 希 臘 是 歐 洲 的 一 個 小 國 , 也 主 辦 成 功 過 ; 韓 國 從 前 是 中 國 的 藩 屬 , 也 主 辦 得 有 聲 有 色 , 更 遑 論 人 口 稀 少 、 歷 史 並 不 悠 久 的 澳 洲 。 人 家 辦 奧 運 就 辦 奧 運 。 沒 有 必 要 扯 到 「 洗 雪 國 恥 , 吐 氣 揚 眉 」 的 情 緒 高 度 。 除 非 特 別 自 卑 , 否 則 辦 奧 運 並 不 需 要 特 別 的 「 民 族 自 豪 感 」 。 中 國 人 自 己 給 自 己 出 精 神 上 的 難 題 , 自 己 給 自 己 加 重 擔 , 本 來 無 一 物 , 與 幻 影 搏 擊 , 向 心 魔 咆 哮 , 逐 漸 塵 埃 就 聚 過 來 , 心 鏡 明 台 , 即 使 披 上 幾 點 塵 埃 , 輕 輕 拂 掉 就 是 , 重 拳 擊 碎 鏡 子 , 只 有 沾 了 一 手 鮮 血 。
奧 運 「 聖 火 」 鬧 劇 , 令 全 世 界 目 睹 , 中 國 想 「 融 入 國 際 社 會 」 , 是 何 等 困 難 重 重 ( 這 說 的 「 國 際 」 , 當 然 是 指 十 三 億 人 口 自 己 認 可 、 以 美 國 、 歐 洲 、 日 本 為 現 代 文 明 主 軸 的 西 方 國 際 , 而 不 是 指 伊 朗 、 津 巴 布 韋 、 北 韓 、 古 巴 的 另 一 半 球 ) 。 令 世 人 奇 怪 的 是 : 中 國 儒 家 的 忍 讓 、 道 家 的 雍 容 、 佛 家 金 剛 經 的 啟 示 , 在 當 代 中 國 當 權 者 和 社 會 的 思 想 行 為 之 上 , 關 鍵 時 全 無 作 用 影 響 , 中 國 文 化 優 良 的 精 髓 到 底 是 一 堆 泡 沫 , 還 是 經 當 代 的 中 國 人 自 己 鏟 除 了 記 憶 ? 這 是 另 一 個 課 題 。 奧 運 是 一 場 遊 戲 , Games 的 意 思 , 就 是 博 弈 , 博 弈 不 是 戰 爭 , 不 是 鬥 爭 , 而 是 介 乎 對 抗 和 玩 耍 之 間 的 一 場 心 智 的 周 旋 。 既 然 是 遊 戲 和 博 弈 , 即 無 所 謂 面 子 不 面 子 。 即 使 「 聖 火 」 為 示 威 者 所 奪 , 天 不 會 塌 下 來 ; 英 語 中 有 So what 的 一 句 話 , 跌 倒 一 跤 , So what ? 中 國 人 出 於 文 化 的 局 限 , 在 面 子 上 , 就 是 So what 不 起 來 。
但 是 對 待 人 權 和 生 命 , 卻 一 向 都 So what , 中 國 帝 皇 政 治 的 態 度 輕 佻 , 視 同 草 芥 , 這 是 中 西 文 化 永 不 可 能 溝 通 的 障 礙 。 最 終 任 何 「 公 關 」 , 修 修 補 補 , 實 質 的 硬 核 不 變 , 外 殼 髹 了 另 一 層 色 彩 , 作 用 也 極 為 有 限 。 台 灣 的 中 華 民 國 , 內 裡 的 硬 核 變 了 。 所 以 台 灣 應 該 是 國 際 社 會 的 一 員 。 這 個 世 界 是 如 此 不 公 , 西 方 的 偽 善 也 有 一 分 責 任 。 因 為 歐 美 一 向 更 重 視 十 三 億 人 口 的 資 源 市 場 。 中 國 沒 有 簽 合 同 「 改 善 人 權 」 , 改 善 到 甚 麼 程 度 , 也 沒 有 公 認 標 準 。 中 國 人 愛 錢 , 西 方 也 愛 , 中 國 和 歐 美 之 間 , 互 有 不 切 實 際 的 幻 想 , 幻 想 一 起 破 滅 , 遂 有 奧 運 「 聖 火 」 的 醜 事 上 演 , 西 藏 只 是 引 子 而 已 。 奧 運 只 是 一 場 競 技 , 四 年 一 度 , 跟 世 界 杯 沒 有 甚 麼 兩 樣 , 其 聲 勢 與 刺 激 , 甚 至 遠 不 如 之 。 沒 有 包 袱 的 人 , 他 不 是 沒 有 夢 , 只 不 過 他 的 夢 跟 你 不 一 樣 。 這 個 世 界 從 來 不 需 要 六 十 億 人 做 同 一 個 夢 , 但 連 津 巴 布 韋 的 黑 人 , 也 想 像 歐 美 一 樣 能 票 選 一 個 領 袖 , 這 樣 的 夢 , 在 世 界 越 來 越 多 的 角 落 , 已 經 不 再 是 泡 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