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文章】堅盧治以近八十高齡再奪康城影展最高榮譽金棕櫚獎,老馬有火,作為永恆的左翼,堅盧治在頒獎禮上的激昂陳辭,補充了(或延伸了)得獎作品I, Daniel Blake的觀點,片中藉着一個患有心臟病的木匠,當失去工作能力,需要援助,但面對的卻是官僚架構的無情,他所要抨擊的,又豈止英國的福利制度?
同樣是八旬老人,比堅盧治年長幾歲的山田洋次,創作力同樣旺盛,卻是溫煦的火。對比上次《東京家族》向小津安二郎致敬,透着淡淡至看不見的哀愁,《東》片原班人馬主演的《嫲煩家族》,在嬉鬧笑聲中,卻是山田本色的「東京物語」。
故事由嫲嫲向爺爺提出離婚開始,他們在兩子一女眼中,一直恩愛。兩老與兩子同住,還有長媳與兩個男孫;么子到適婚之齡,卻是父親跟兄長之間的潤滑劑,所以一直呆在家裏,直到有理想對象。片中他向女友求婚,見家長的一天,反而讓女友見證了「家變」。
那是片中的一幕高潮戲,除了兩孫外出參加棒球比賽,一家七口與么子的未婚妻都在場,本來經常吵架鬧離婚的女兒與女婿,反成了勸架二人組;之前看來持家有道的媳婦,反滿嘴抱怨,對照着看來溫婉的嫲嫲,連珠炮發投訴爺爺多年來的「壞習慣」,終至提出離婚的念頭。這場家庭風波最終因為彼此的清心直說而化解。爺爺的頓悟,不過是諒解,但已足夠平息嫲嫲累積多時的怨憤;另一方面,她在寫作班也了解到,現實與小說的分別,生活就是生活,成就優良的作品,依靠的是幻想力,難道寫殺人的情節必須經歷過殺人嗎?看似簡單,但有時就是要兜很多圈才明白。《嫲煩家族》看似是通俗劇,山田洋次也從來不說大道理,但他就是有本事,笑着談原本該哭哭啼啼的事。
總覺得山田洋次很不可思議,他的作品平易近人,都是小故事,未必有大道理,卻會讓人停一停,人情練達即文章,大概就是此意;看他早年的《男人之苦》系列,是日本劇情版的國家地理雜誌;來到暮年,卻創作力如故。什麼是青春?在這樣的人面前,是否得重新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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