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捷生 - 狂雷劈開巨變前夜的黑暗

香港蘋果日報 2011年8月8日

溫州動車慘劇風波，昭示中國社會兩個深刻變化，第一，微博、網絡、手機、視頻、圖像等最具人民性的新媒體，全面打敗傳統傳媒；第二，即使是傳統媒體，也對黨意志集體抗命，儼然一次大反叛。

誠如韓寒所言，「中國社會的基本矛盾，是老百姓日益增長的智商水平和官員日益低下的道德水平之間的矛盾」。僅在兩三年前，中國人還很容易被忽悠，對照這次溫州慘劇，胡錦濤的「甚麼困難都難不倒英雄的中國人民」，溫家寶的眼淚和「多難興邦」都不管用了；要借小伊伊去「感動中國」也感動不了，航母下水也自豪不起來，新疆恐怖襲擊也轉移不了百姓視線；天朝雖不缺幫閑和奴才，但這次他們也不敢出來佈道「做鬼也幸福」和「含淚勸告」了；筆者相信，這次鐵道部或××部要開救災搶險英模表彰大會也開不成了。試看幾個段子，頗能說明老百姓日益提高的智商─

其一，中南海裏氣氛沉悶，核心逼問：出這麼大的事怎樣轉移視線？沉寂許久，發改委最先表態：不如零點宣佈汽油漲價？中宣部：把記者都派到挪威？質檢局：再找個達芬奇（家具商）查一下？高院：把雲南法院那案子改判一下？國防部：把航母拉到南海打幾炮？外交部：把賴昌星……

其二，記者採訪溫州掃街大嬸，「你對動車追尾有甚麼看法？」大嬸：「沒讓你賠動車就不錯了。」記者：「你認為鐵道部和紅十字會的區別是甚麼？」大嬸：「一個要錢，一個要命。」記者：「它們的共同點是甚麼？」大嬸：「都不要臉。」

其三，有人不慎落水，路人欲救之。一說：是公務員！路人散去一半。一說：是公安！又散去一半。又說：看去像城管！眾皆散去。猛有人說：是紅十字會的！眾蜂擁投石擲之。又聞驚呼：是鐵道部……眾皆往水中撒尿。大家齊喊：我們在救你，至於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當各種國家謊言符法出盡均鎩羽，最不會失手的就是國家暴力。動車事故讓當局看到了微博的覆蓋面和影響力，於是要封。至於幸存者楊峰，亦跟進趙連海模式，一輪高壓和威脅，讓這個雞蛋在高牆之下屈服。楊峰在微博中感嘆自己無可奈何，再抗爭下去只能在殉難者名單上再添一個名字。這種無所不在的國家暴力令社會失去了一切改良的可能，真是國族之大不幸！

就溫州慘劇，筆者寫了一首《龍戰於橋》─

雜王霸道貫雷鞭，夜策長車探九泉。
但使龍文驅虎脊，已屠桀犬祭堯天。
紅藥擁橋休近血，殘鱗及旦自沉淵。
今又着民朝聖闕，未容歌哭向青煙。

註：龍文、虎脊為古之神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