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文章】關子尹教授退休,在中大的最後一課,講室擠滿學生,也有舊生回校聽課。
在中大求學時,我也曾去旁聽他的課。幾個要好的同學很迷哲學,開學時,一群人結伴去聽課,關是系上明星,每堂都滿座,遲來的還要坐樓梯或地上。後來雖然沒人真的選修這門課,但也堅持旁聽了一個學期的西方哲學。
那時我們討論起來,都連名帶姓的叫「關子尹」,並沒有任何不敬之意,只覺得理所當然,就如我們說尼采笛卡兒康德,都不會康德教授尼采先生那樣別扭的。也許那時候,我們已經把自己放在知識長河裡,作為平等的個人去思考問題。
這些朋友都喜歡電影,那幾年我們也拍了一些實驗電影,這似乎是新聞系學生必經的階段。總之,我記得那些都是題材很嚴肅的作品。存在是我們經常思索的課題,黃很喜歡高達,也喜歡薩耶哲雷,他拍了一部短片,融合了兩者的風格(這倒是我的詮釋),我無法忘記那段風格凌厲的影像。他搞放映會,大家也很認真對待。我那齣劇情片,想來也是難得,片中主角們討論的問題,現在也仍不知如何回答。
那時我們活在自己的世界,成天想着藝術與哲學,在安全區裡過着現今必然被標籤為「離地」和「頹廢」的生活。我們愛恨分明,像關子尹這樣的翩翩學者是我們喜歡的,也期許自己成為這樣的大人,有觀念有思考。
畢業好些年後,我才在台北一家書店看到關寫的一本文集,關於他早逝的愛兒。後來,牛津出版了他的學術著作《語默無常》,我也找來看了。我自然早已知道,人生裡有許多是哲學無法解答的問題,哲學不提供答案,它只是一條不斷辯解、追尋的道路。而我總會記得,講堂上哲人的身影,風華正茂卻憂思滿懷,我們曾以那憂傷為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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