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傑偉 - In Tears We Fight

明報   2014年3月2日

周三那個令人心寒的早上，我很投入的在講一個研究生的課。三小時討論完結之後我累得要死。然後往西貢上一個六小時的咖啡課程。我一直都不知道劉進圖被斬的新聞，直到心煩氣躁的陶囍轉述消息，還讀出受傷的細節。那一刻肺腑梗塞，胸口灌鉛，手心一陣冰寒，整天心緒不寧。回家已是晚上十一時。家人看電視新聞，我很不禮貌地把電視機關掉。知道劉兄逃出鬼門關，就夠了，不想面對殘忍的現實。星期四整天不看新聞。心理上把自己的感知關掉了。門窗緊閉，專心開會、上課。星期四深夜，打開facebook，看到黃嘉褀同學極速拍攝的短片——幾百個中大師生，穿黑衣，握標語，靜坐在大學火車站的空地上。同事林川、惜姿、Vivian、Yuen都發言了。時代的風浪打到我們的臉上來。淚水就這樣奪眶而出。強忍了兩天，如今默然坐在黑夜，平靜的在流淚，沒有半絲激動，沒有什麼洶湧的情緒。然後很快就決絕的站起來，決心如常過活，不讓悲情麻醉心志，不讓強權踐踏我們免於恐懼的自由。學生如此熱血，不眠不休籌劃集會、印製標語。嘉褀的投入更令人吃驚。她的作品感動了萬千網客。在我心目中，他們都是嘻嘻哈哈的潮人。拍拍微電影、自拍可愛照片、上上facebook、平日老師們拿學生開玩笑，以為他們只會看PowerPoint不會讀書。近年學生的表現不時令我吃驚。不少新生代意識到人權、法治、廉潔的重要，願意站出來承傳香港，再開戰線，捍衛岌岌可危的言論自由，這場仗還是可以打下去的。坦白說，我們老師這一代人，幾年下來，都累了，揮之不去的無奈與沉重，常感到走入窮巷，前無去路，退無可退。然而，看見平日稚氣未脫的學生走出來，在人文館外牆上，自發地掛上「They can't kill us all」的橫額。夜幕低垂，那幾個臨時畫上去的大字，刻劃出純真與決心，In Tears We Fight，讓我們都一起站在雞蛋這一邊，面對巨牆，不被嚇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