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農曆新年,以為會是一年忙到頭的農家難得休閒日子,原來馬屎埔的農夫黎先生只在大年初一停一停,初二又開始落田,收菜販賣,「人家放假我就搏殺,因為新年有些菜欄唔開,大陸入口菜少,本地菜呢幾日賣得最好價囉!」黎生的西芹好飽滿,這幾天賣到十蚊斤,滿籮筐收割好的枸杞也綠油油。
除了過年收購價較高,黎先生還有另一理由不得不搏殺;上月底地政署派員在他田裏到處貼告示,連灑水器的喉管都不放過,說他違例佔用官地,限期2月25日遷走。現在滿田菜蔬,有些都未到收成的時候,唯有賣得的盡量先賣,也不知會否是最後一年在這田裏過節了。黎太給這限期逼出病來,數月來身體不適,只有黎先生落田撐着一家生計。
黎先生年輕時在內地已是熟手農夫,82年從順德來港,起初打些散工,收入微薄;剛巧外公外婆住在馬屎埔,知道有村民欲出讓田地,便招他來頂租,「那時不知道這裏是官地的,上手話,上面那塊係租人的,地主是姓鄧的原居民,下面(地勢稍低)那塊是大家都種開的,可以繼續種,咁我87年的時候就花了4萬蚊頂租,包埋佢留低一些水喉水泵咁囉。」整片田面積近8萬呎,但有約6萬呎處於低窪地帶,鄰近水坑入河口位置,經常水浸。
靠種田養活一家五口
搬入村後不久,黎先生便結婚成家,育有兩子一女,靠着耕田,省吃儉用地養活一家人;同村的Becky就大讚,「黎先生夫婦好勤力架,種田好叻,每朝都收到幾車菜出去賣」。黎先生說,「唔係叻,要搵食嘛,唔種多些點夠養家。」1996年恒基開始在馬屎埔收購和囤積農地,十年後終於收到黎先生處,一家五口唯有另覓居所,但夫婦別無所長,沒了田便無收入,唯有繼續留在已被收購的恆基土地上耕種。
恒基收地政府逼遷
去年中,恆基用鐵絲網圍起部分農地,要求他不要再種,數天後竟又接到地政署通知,要收回他正在耕種的土地,黎先生這時才知,原來這片田裏約有一半屬於官地;於是黎先生去信地政署,希望向署方申請短期租約,繼續耕種,「我仲有個細仔讀緊IVE,一個學期14700學費,無咗塊田我點算呢?」黎先生一家頓感徬徨。
儘管黎先生多次致函地政署、求助議員、與官員會談等,解釋自己的處境,地政署仍是堅拒批租予他,只表示該地會再公開招標,屆時黎先生也可以租用;問題是,署方要求招標前黎先生要清拆田裏一切水電基建,「這些電表、水泵、灑水系統,拆晒佢重新安裝,起碼都要十萬元,短期租約得一兩年,這樣一塊無水無電的空地,邊個肯租?點會有人肯為一兩年租約花咁多錢整水電?」
申短租遭拒政府強人所難
黎先生覺得,地政的要求是強人所難,旨在趕他走;身為農民,眼看農地丟空,直覺就是好浪費,「好地地一塊田,又無車路入,發展計劃又未傾好,點解唔可以畀我耕住先呢?我無乜要求,又唔係唔肯交租,你要發展時我一定會交返出來,而家未發展,比我供埋個仔讀書都好吖。」農地荒廢,肯定蚊蟲滋生,而且黎先生的田地處低窪,若不時時清理水坑裏的雜草,圍封起來,鄰近一帶都會很易水浸。「塊地有人打理係好嘢嘛,我又拎唔走你嘅。」地政官員表明,「我哋都係跟程序做事,香港無政策保護你在這裏耕田,我都無辦法。」然後給他漁護署「農地復耕計劃」的資料,但眾所周知,這名單大排長龍,根本極少私人地主願意出租;而政府作為大地主一之,有塊村民經營多年的好田地、又未有其他用途,卻不願酌情處理。
自從恆基入村收地、新界東北發展討論得如火如荼,馬屎埔村就日漸冷清,現在真正以耕作維生的村民,只剩幾戶,黎先生是村裏現存最大規模的農戶,他的田地也是導賞團的重要景點,「以前好多田的,帝庭軒、綠悠軒都是田,好大片綠色,最靚的時候無人睇,而家就快無了,咁多人鍾意來睇」。黎先生搖頭嘆氣。這大半年來為了收地的事情,家裏壓力甚大,自己都瘦了十幾磅,愁眉不展;直至帶我們落田,撥開爬滿一地的藤蔓葉片、看到大大個魚翅瓜才現歡顏,「你唔留意以為係雜草,其實成田都係寶!魚翅瓜就係入面一絲絲,好似魚翅咁囉,煲湯、炒餸都好好食架,你未食過搬個返去試吓。」無奈瓜兒長得太好,筆者肯定搬不動。雖說耕田辛苦,但見種出來的瓜菜快高長大,黎先生就像見到自己的孩子般開心,農民的新年願望,其實很簡單。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