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蘋果日報 2015年9月19日
《The
Speechwriter》一書揭露了美國政客與幕僚相處真實一面,
作者認為只有信任下屬及指示清晰的老闆,寫手才可寫出令人讚嘆的演辭。
作者認為只有信任下屬及指示清晰的老闆,寫手才可寫出令人讚嘆的演辭。
朋友介紹看Barton Swaim新作《The Speechwriter:A Brief Education in Politics》一書時,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觸。寫手一職佔了我工作生涯大半時光,1991年離開研究院後便投身於此。寫新聞稿、報章投稿、書信、辯論演辭、記者會發言提綱、政治廣告文案,由立法局議員幕僚開始最後成為行政長官的寫手。翻開《The Speechwriter》一書看到作者種種可笑、可悲故事,他對政客的觀察,猶如回帶翻看自己的寫手歲月。
Barton Swaim本是大學圖書館職員及英文系博士,一天見到州長報章投稿,用了錯誤的比喻講述政府預算制訂過程,於是就寄上個人履歷及一封簡單求職信,寫道:「我不懂州政治,但我懂寫作,你需要一個寫手。」很快得到州長桑福德(Mark Sanford)聘用,這個政治初哥的奇妙之旅由是展開。老闆桑福德是何許人?他一度被視為奧巴馬連任的競選對手,是共和黨州長協會主席,黨內實力派中堅。就在仕途一片光明之際,2009年親手炮製一場「行山風波」,最後被迫下台。州長用公帑去布宜諾斯艾利斯五日與小三幽會,卻編造了去行山謊言,最終被記者撞到踢爆,更大鑊是情慾電郵曝光:「我愛你古銅色的身體曲線,愛你臀部的曲線,你在晚間微弱燈光下擁抱自己身體(或你兩個重要部位)時,足以挑起人情慾的美態……」州長的老土情色文字成為笑柄,而「行山」自此在美國政壇就成為政客婚外情的代名詞。
政治語言的本質
作者當初成為州長寫手,有種接近權力的亢奮及浪漫想像,心想掌權的州長片言隻語皆出自我手,多威風!但近觀政客真面目,與想像自然有別。香港近三年來,經歷梁振英「政治教育」,終於明白何謂政客「語言偽術」。但大家不要就此認定政治語言就是謊言,政治語言的本質應該是「廢話」,而非「大話」。對這位英文博士而言,第一個衝擊是政客的寫手並不是要創作出驚天動地、感人肺腑的演辭,而是用「滑頭」、「庸俗」的廢話,令政客講咗等如冇講,目的是與爭議保持距離、好似表態但實則不表態,保持選擇在手。這種策略香港官員稱為「Ring fencing」,即先與爭議作區隔,以觀形勢發展才作最終表態。
作者認為政治的本質就是令語言失去原本的意義,也可理解為一種偽裝。例如「超然」不等如「凌駕」,那麼「超然」究竟是甚麼意思呢?又例如香港官員說「不排除重新招標的可能」,這就是「滑頭」政治語言,表面聽落似乎聽取民意,重新招標,但細心想想,官員根本沒有任何承諾。又例如常用的「優化」,明明是政策失誤要修改,卻用上「優化」一詞逃避承認失敗,又例如政客沒有計劃部署就叫做「成熟一項推一項」。作者指出政治語言的「蹺妙」,是盡量用多字及可作多種詮釋的文字,"Words are useful, but often their meanings are not. Sometimes what you want is feeling rather than meaning, warmth rather than content."對一個語文高手最諷刺是發現政客需要的,是懂得濫用文字及口水多過浪的寫手。
炒雜碎的廚師
Barton Swaim明白到自己只是州長槍手,只不過州長沒足夠時間寫稿,才交由他作替槍,事實上根本不需要依靠他的寫作能力,對政治修辭運用的理解是工作阻礙多於助力,因為政客通常認為自己能力高於幕僚,他們創作的字句更神聖不可侵犯。後來作者學精了,懂得收集州長的慣常用字及句子,如"given the fact that"、"very considerable",在適當段落加入,即使是多麼生硬及無聊,他心裏絕不欣賞州長的用字,例如常用"Indeed"一字,因州長相信可令平庸的句子看起來「有啲嘢」。作者總結廢話當道是因為政客每天事無大小,懂與不懂,都要作快速回應,媒體的要求越來越大,時事回應的準備時間越來越少,於是便形成「廢噏當秘笈」,流水作業,將州長昔日言論草草炒埋一碟便上枱。書中有不少八卦內容,描述桑福德的自我中心、刻薄、貪小便宜,活靈活現。
桑福德2013年復出成功晉身衆議院,由此可見政客的政治語言,雖屬廢噏居多,但選民也是易呃易𠱁之徒。所以擅於運用語言偽術者,不應因民望低而灰心,說不定兩年後,香港市民早已忘記了上次的經歷。
撰文:劉細良
編輯:李寶筠
美術:楊永昌
看來講廢話係政客必講,問題係佢做左D乜,你的生活係點。口裡說甚麼不重要,身體最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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