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0月26日 星期日

蘇賡哲 - 從對手說幸與不幸

溫哥華星島   20141021

人生在世有良朋好友當然好,有旗鼓相當的敵人,也是一種幸運。「既生瑜,何生亮」似乎有怨,但如果不「生亮」,只是生了一堆小流氓,瑜即使可以取勝,也會大見失色。

我更喜歡羊祜(字叔子)和陸抗這一對稍為後期的瑜亮。他們各自帶領晉吳大軍想吞吃對方,但兩人都才德兼備,深受手下和百姓愛戴。瑜亮比的是智商,羊祜、陸抗更要比上人格和道德感召力。陸抗送酒給羊祜,羊祜手下警告酒中可能有毒,他不以為然,傾壺便飲。陸抗病了,羊祜叫人送藥給他。陸抗的手下也說,可能是毒藥,陸抗笑道:「豈有酖人羊叔子!」服藥後翌日,病就好了。

「豈有酖人羊叔子」是陸抗對羊祜人格的瞭解和信任,後來有人寫詩,還整句套入詩中。就因為羊祜不會使用下三濫手段來毒死對手,這樣的敵人才有他的支持度,才是可敬而又可怕的對手。和這樣的人旗鼓相當的對峙,在戰陣上互相輝映對照,是一種光榮。

香港雨傘運動是絕地抗命,參加者冒著催淚煙、胡椒噴霧、警棍扑頭的危險,挺立在街頭呼求真正普選。他們可能被捕、被定罪,留下刑事案底,犧牲個人美好前途,喪失專業資格,但人人堅持到底絕不退縮。有位已移民美國的大學女生,只因為14歲前在香港生活,留下美好記憶,專程飛回香港睡在佔領區街頭,負責處理示威者的垃圾,先把垃圾分類,一個塑膠水瓶,分成瓶身、蓋子、瓶上黏附膠紙三部分,因為膠質不同,這樣才方便回收循環再造。觀微知著,這樣的示威者絕對文明,絕對不會燒汽車、打破商店玻璃。旺角彌敦道佔領區兩旁的金飾珠寶店,全都照樣開門營業,他們對這些世所罕有的示威者非常放心。

可是,示威者遇不到旗鼓相當的對立面。反對他們的人荒謬得令人發笑。民建聯立法會議員梁志祥說,示威者帶雨傘就是攻擊性武器。「以我所知,民國時代,雨傘就是攻擊性武器」,他看過黃飛鴻劇集,關德興飾演的黃飛鴻就是拿著一把雨傘和「奸人堅」對打。 他還詫異地問:「難道立法會的同事們都沒有這種基本歷史知識。」我倒是詫異他為甚麼沒有留意,武俠小說裏比黃飛鴻更厲害的武林高手,還會摘葉為刀,樹葉都是攻擊性武器。這種「基本歷史知識」他也沒有。

特首辦新聞統籌專員得到一張警員滿臉傷痕的照片,如獲至寶地用來宣傳佔中示威者的兇殘,後來大家都知道,這是電視台的劇照,飾警員的是演員胡烱龍,臉上傷痕是特技化裝效果。如此荒唐的指控,連美國《時代》雜誌也引為笑談。

一幀雨傘的圖片,被民建聯立法會議員鍾樹根和「愛港力」的負責人指為裝上刀片,被示威者用來傷害了多個警察。藝術公司「Wall」不得不發表聲明,說雨傘只是他們一件裝置藝術品,叫《魔法師的雨傘》,曾經在土耳其和南京展出,根本不是示威者的雨傘。

同樣是鍾樹根,拿出一張越戰時越共挖來對付美軍的陷阱,說這是示威者用來對付警察的。這種自己毫無常識以為別人傻的伎倆被揭穿,依舊可以氣不喘臉不紅,繼續去尋找示威者的「罪證」。他們還找「演員」控告示威者堵塞街道,令他們初生女孩在律敦治醫院失救。其實這醫院並沒有婦產科,醫院也說沒發生過此事。

有這麼荒謬可笑、低水平的反對者,是雨傘運動的不幸。

蘇賡哲文章見懷鄉書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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