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賡哲 - 《傷城記》讀後
2012年11月13日
北美明報
張家偉先生是1967年香港左派暴亂的權威論述人。十多年前他撰寫《香港六七暴動內情》時,採訪過十多名當年被捕入獄或關押在集中營的左派上層人物。該書出版後,他再訪問近四十名來自左派學校、工會、報社、國貨公司等基層人士。冒著被標籤為「土共同路人」罵名,家偉先生出版了訪問集《傷城記》。
我覺得就保存史料的立場來說,這是很有意義的事。如果將來張先生能夠再訪問左派陣營以外的香港人,例如被土共炸彈炸傷的無辜者、在中港邊境被共方槍殺的邊防犧牲者遺屬、被左派暴徒傷害的警察、因社會動蕩棄港它走的移民等,則對67暴亂的歷史面貌將會有愈趨全面的呈現。
《傷城記》中的暴亂參與者,對自己所作所為有很不一致的自我評價。我認識的三聯書店前總經理蕭滋先生是彬杉儒雅的讀書人,但67年曾血濺花園道。他說:「這只能怪我們認識不足,以為凡是毛主席講的,都是正確的,上級吩咐我們做甚麼,我們就做甚麼,完全沒有懷疑。」,「我們看問題應從大處著眼,不能只談民族大義。反英抗暴期間的抗爭,不見得一切都是正確的。」他認為暴動主要錯誤是北京和港共領導,基層群眾抗爭勇氣是可嘉的。這和後來成為名導演的嚴浩的想法很相似。嚴浩說:「六七事件的起因可能很荒謬,但當時我們這些參與者付出真情,現在我想起這段經歷,仍然覺得很興奮。」
我不懷疑他們的思想和感情,只是有個可能過分了點的聯想:南京大屠殺的日軍,事後可能也會有荒謬感,但仍覺得當時對天皇付出了真情,自認為當年的勇氣是可嘉的,從而在回憶中有興奮感。
蘇賡哲
- 不同心態的爪牙
2012年11月14日
北美明報
世上任何法西斯專制政權的惡行,都不是寡頭獨裁者親自動手動腳做出來的,他總有一大幫群眾充當鷹犬爪牙,為虎作倀。這些爪牙本來都是尋常百姓,在做壞事傷害別人時,心理狀態可能各有差別。
余杰是中國著名異議作家、人權活動家。中共對他的迫害是採取逐步升級方式,到最後,個人及家人的生命受到嚴重威脅,只好逃亡到美國去。迫害他的,主要是國保警察,他們對余杰施以酷刑及精神羞辱,還威脅要活埋他。余杰說:「有時,他們客客氣氣、文質彬彬,苦笑著對他們監視的對象說:我跟你這個人沒有仇,這只是一份養家糊口的工作。甚至這些人偶爾會透露一兩句心裡話:我們不是共產黨的打手,如果有一天你們掌權了,我們也願意為你們服務。」因此,余杰認為這些國保警察為胡錦濤服務,不是基於崇拜胡錦濤,而是胡錦濤給了他們飯碗。一旦胡錦濤垮台,最先撲上去撕咬胡錦濤的也會是他們。
再回望香港,倘若沒有普羅左派群眾,單是北京左派和港澳工委,是搞不起1967年暴動的。這些左派暴民即使接受過香港法律制裁,在四十多年後,心態和北京國保之「打工仔」觀大有分別。他們大多將當年的錯誤推給上級領導,自己是無知因而無罪的愛國者。北京的國保為了飯碗替胡錦濤打人,他們倒轉過來,為鬥垮殖民者放炸彈而丟了飯碗,甚至犧牲了自由去坐牢。他們為自己的純真感情自我感覺良好,回憶起來還很興奮。這兩種爪牙,那一種更可怕?
Vic:後一種爪牙,大概就是香港網民所稱的「真心膠」。他們大義凜然,可以做出非常可怕的事,而即使遭受報應,也會因為頭腦簡單而無法看清真相。這種人有可怕的思想偏差,多數認為只要自己動機善良,感情純真,即使惹出大禍,嚴重傷害別人,甚至傷天害理,也是完全可以原諒的。畢竟,人在心理上都有自我保護的需要,否定自己是極其痛苦的,因此自欺欺人,以牽強的理由為自己的行為辯護,是非常普遍的事。只是真心膠多數特別容易原諒自己。
2012年11月22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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