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7月14日 星期二

翟明磊 - 除掉律師是法西斯化之始

香港蘋果日報   2015年7月14日

在《南方周末》做記者時便與形形色色的律師打交道,時而是同盟者,時而是對手。在王惟尊案中,銀行的律師是阻止我查假賬的人,稱這是商業秘密。我反問:「如果不是假賬可以說是商業秘密,如是假賬,你們則有檢舉責任。這樣,你們去查。查好後,如默不作聲,我走開。如是假賬,則應告訴我。」律師沉默片刻,即同意了。最後查明假賬。這時律師是法律守門員,是我對手,也因為專業而找到彼此最大公約數。

在《南周》因宏村我惹了官司,集團派律師為我辯護,那兩位律師說我們不僅從職務上支持你也從道義上支持你,他們和我進村發動村民作證,讓我見識了媒體律師風采。他們說南方報業集團衝在新聞自由第一線,每年幾乎每天都有案子辦理,律師用專業支撐着無冕之王們。

在周永康主刀的茉莉花鎮壓時期,我為被捕的朋友郭衛東請來上海斯偉江律師,冒着威脅我去見斯大律,他遲遲出現,原來他剛才正被司法局某大領導訓話,讓他不許接為我朋友辯護案,說比判了十年的郭泉案還嚴重,擔心他會出事。斯偉江對此官說:「如果依法辦案,出事我也認了!」

聽此言我鄭重讓斯偉江重新考慮接不接我朋友的案子,我說我不能再害了一個朋友。斯堅定說這案子我不會放棄。斯律讓我見識了:勇者不是不害怕,而是雙腿打顫仍然往前走!在郭玉閃案中,夏霖律師挺身而出為玉閃辯護,卻被抓了。讓我見識了律師高風險。現在,為「屠夫」吳淦辯護的王宇律師也被抓了。

我們這些寫字的,雖然也吶喊,實在不如這些實務第一線律師高風險高責任。公民,唇亡齒寒,公民,相互守望。值此際,應當發出吼聲:保護律師正當權利與安全,維護依法治國。

公安最近對律師大搜捕是嚴重倒退與反動行為。本來維護政府利益的公安與維權者與律師就是一對顯而易見的對手,既是對手,雙方鬥智鬥勇無可厚非,也沒必要貶損對方人格。雙方在法律框架用各種手段大可上演一場好戲。「反者,道之動也。」老子古語確也。這種動態平衡是一個社會良性發展標誌。如今,公安用綁架撬門監視居住等各種非法手段來摧毀正當執業的維權律師,在電視官媒上未審先判,侮辱維權者,這已突破一個正常社會基本底線,好比兩人下棋一人掀了棋盤宣告對方是流氓。

破壞國家法制

律師是法律辯護士,是法律守夜人,是法律中攻防的重要角色。取消律師職能往往是法西斯化的開端。在著名的分析法西斯形成過程的書《一個德國人的故事》,作者哈夫納正是以親歷的德國法官與律師們如何被納粹洗腦而失去對法律的堅守來分析這一過程。如今,中國已在危險前夜。企業家獨立思想者王瑛認為「打擊維權律師是一隻腳已跨進文革」。我贊同她的看法。一群粗鄙無文之輩,是毛時代毛思想下的蛋,執行的是韓非子法家思想,對不能「化之」者,除之。故牢獄中充斥着良心犯的低吟,官媒上叫囂着奴才的聲音。

這麼多知識分子對最近公安迫害律師發出了憤怒的聲音,其中不少是素以穩健見長的學者,如賀衛方、江平。人們已意識到沒有律師,人們將直接面對公權力的暴虐,抵抗法西斯化的堤壩將崩潰,公安何以像納粹黨衞隊可以如此橫行?這個國家還有甚麼法制臉面?公安維護治安怎可綁架?怎可撬門?是誰給了他們任意抓人的權利?誰是發佈抓維權律師的決策者?是誰在這場惹眾怒的惡戰中渾水摸魚?這不是天問,而是公民之問。

翟明磊
內地資深傳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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