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
2015年11月29日
我去過鎌倉。久美子陪我從東京坐車去,下了車就覺得特別的靜,沒有半點喧鬧。連車站前的小街,人來人往也像午休,只是打盹,沒有真的沉睡的意思。
久美子說要帶我去看大佛,但她也不懂得路,只覺得鎌倉小,總走得到。幾年以後,我去比薩,從佛羅倫斯過來,也是這樣子。好像依附在某個黃金地的小城,靠着一個傳奇引來人潮。當地人的生活倒是與此無關。
鎌倉的傳奇,不止一個。佛是其一,另一是小津。他的墓在此,碑上僅書一「無」,很有姿態的無姿態。
我沒去尋訪他的墓。那天我和久美子大概在鬧情緒,大家都不怎說話,偶有一兩句也是語氣不太好的。然而,久美子是那樣溫順、柔和,什麼都無所謂的,而那天還是我們第一次一起旅行。那麼耍性子的肯定是我了,但我如此喜歡久美子,也樂意和她同行,怎麼忽然鬧別扭呢?我已經忘記了。總之,我們是一路鬥氣,直至看到了大佛,聽到有人解說,外界的紛擾一下子把我們冲開了,繃緊的情緒才緩和下來。回去東京的路上,也回復到輕鬆的友情狀態。
那時我十九歲,初看過小津。非常迷戀他的電影裡,那乾淨明美的秩序,克制的情感,從不越雷池半步,彼此為對方留下餘裕,安靜地孤獨。這種美,擊中了我,且是我所能明白的,毫不費勁就能理解與感應的。
從原節子的微笑裡,我深感那哀而不慟,親而不膩,對人世以至自己,也保持着一點距離。抱殘缺而自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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