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蘋果日報
2015年5月8日
上周日中午,偶一不慎扭開電視,竟看到一個所謂社工──或不知所謂的律師──恬不知耻地叫對面的女講者脫光衣服。我的家人屬香港最保守的一群,當場皺着眉從齒縫裏迸出一聲拖長的「Eeeeee!」鄙夷之聲此起彼落,「咩人嚟架?」「乜把口咁賤嘅!」我作為極保守的普通市民,像無數有品味的香港人般,對這場噁心的電視直播以及法律專業的墮落表示痛心疾首,不排除召開記者招待會,促請有關當局解散「城市論壇」,並呼籲執法者根據《公安條例》17B將這個「破壞社會安寧」的何君堯繩之於法。
而我不知道何君堯是誰。甚至在上周日前,也不知道嶺大音樂會原來有一支粗口歌。問家人都是一臉茫然。惡補新聞,才看到警察隊員佐級協會主席回應:那首歌粗鄙低俗,「但警隊士氣不會受此影響」。連被辱的警隊也沒受影響,粗口歌又不在電視播放,社會安寧如何破壞了?反而何律師當眾叫一位女士脫衣,不論動機為何,言語之下流和對別人的傷害,都比樂隊用粗口唱歌有過之而無不及。
根本越無文化的人,才越強調髒話沒有文化,因為他們只聽過低下階層炒蝦拆蟹,不知道原來「高尚文學」也有污言穢語。莎劇《亨利四世》下篇就有一句:“A
foutre for the world and worldlings base”──A foutre for即a fuck
for,若莎翁是香港人,這句話就會說成「我理鳩個世界同啲cheap友啦」。瞧,粗口有甚麼大不了?只是你沒辦法向維園阿伯解釋,而不學無術的何君堯也不會明白。他網誌有一篇奇文,題為〈哀莫大於心死〉,我讀後簡直笑到碌地。文中說:「這個學生會和粗鄙樂隊,不學無術,滿口歪理,有違『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難道以為《大學》的「大學」是university?否則這「金句」與事件何干?亂拋書包,可謂乞兒賣富,反露貧相。
何律師屢說辱警歌有「起底」字眼,「語帶恐嚇及侮辱性,牴觸法律」,不是理解力太低,就是刻意扭曲事實。歌詞其實說「好多人想起你底」──「好多人想」僅為陳述,不是煽動,何恐嚇之有?上月德國憲法法院裁定,對警察集體侮辱並不違法(Kollektivbeleidigung
der Polizei ist nicht
strafbar),因為人民有自由表達對某個權力架構的不滿;即使按中國標準,辱警也不是罪,除非用言語挑釁民警,煽動他人阻礙執法,才會因為違反《治安管理處罰法》而遭受治安拘留。德國姑且不論,難道香港的言論空間比國內更狹?
年青人唱粗口歌固為洩忿,但「詩可以觀」,民間的歌也反映統治階級的優劣。我也反對粗口歌,但不因粗口而是反對導致年青人作這種歌的邪惡源頭:那些假仁假義的的法利賽人,「外面披着羊皮,裏面卻是殘暴的狼」,像何君堯之流。
2015年5月8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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