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也斯辭世,我一點也不覺得突然。
他染疾前後,在我的眼中觀察,他判若兩人。個人活躍起來,不大重要的活動,他都抽空參與;過往較少往來的朋友,都樂意聚面了;連臉書也學習去弄起來。他積極為自己,也積極為他人,走前的兩三個月內,他作品面世的密度,可能是他一生人中最高的一個紀錄。就這樣,一切準備就緒,恍如夸父追日,步履加速,接近及進入太陽的時刻降臨了,生命剩下的時間還有多少,也斯內心知道。
近日不少朋友在臉書吐苦水,說傳媒記者致電訪問也斯死訊時,令人啼笑皆非,大部分對文學毫無認識,因提出的問題,離題萬丈。這個情况足以反映在香港這個地方,文學的地位處於一個怎樣的情况了。據報道,也斯的遺願之一是期望香港文學地位獲得平反,因為大陸與台灣這兩岸歷來都沒有把香港文學放在一個適當的位置上。
香港欠孕育文學之養分
也許(只是也許)在那些人的眼中,香港這樣的一個殖民地,只利於金融經濟發展,只會「出產」地產商銀行家之類的精英,搞文學的一定搞不出像樣的東西來。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試想想,文學這棵樹木,在本土都沒有足夠的陽光泥土和水分,即是說,我們沒有大眾認同的閱讀環境(至今七百萬人口仍養不起一本較像樣、具影響力的文學雜誌,由此可知),有關當局對文化從來沒有長遠政策(年來政府興建西九文化中心計劃如何冷待文學的近視態度,足可代表了)。
兩岸對香港文學視而不見
這個回歸前後一樣存在的情况,並非也斯個人的洞見,其實一直以來所有投身文學的工作者都身同感受。大家都面對着這個現實:兩岸(或準確點說,兩個中國?)對香港文學藝術創作往往視而不見。例如,有人認為香港唯一的文學商標是金庸,又例如,有人只認可具有台灣標籤的現代詩人等等。此外,我讀過不少內地的所謂現代文學史,香港部分少得可憐,更令人沮喪(其實是吃驚)的是:論述資料是互抄而來,還有,文中談論的作品,作者根本未讀過。
談到香港文學地位的平反問題,也斯也應該知道,這不是個人能力可以轉移的。恕我老實說,也斯生前愛獨來獨往,就不必非肩負起平反與否這個重擔子不可。
平反與否創作動力不會停
悼念也斯人士,都愛集中他那一組組香港街道色彩特濃的詩歌,並放在一個本土意識的高位。其實,在也斯所有的詩歌中,寫得好的反是其他題材;在他的創作中,其中散文與小說的成就,非同小可;他對當代文學藝術的評說,在學術界也是一家之言。再扯回本土意識的詩歌,寫得出色的詩人也不少,如阿藍、關夢南、蔡炎培、鍾國強、游靜、飲江等人的詩集都可以找到甚具香港特色(或應該說香港精神)的作品。
每一次經過旺角的彌敦道地段,滿眼是金舖、表舖、藥房、銀行及專為內地人服務的商店,心裏總是不舒服。但一個聲音永遠在響,文學藝術創作者的基本精神,動力是不會停,那去理會平反與否,更無視香港淪陷或不淪陷。
文 崑南
編輯 鍾家寶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