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純恩 - 包裝而已 (附讀後感)

香港蘋果日報   2013年7月1日

這天報載號稱全球最快樂的不丹人其實不快樂。

這其實是每個頭腦清醒的遊客遊完不丹之後都能看出來的。

一個地方的人是不是幸福，是有樣看的，幸福的人有福相，內心的祥和會從面相上透出來，令人一望而知。但是你在不丹旅行，很難看到這種福相在人們身上顯露出來。我在不丹旅遊了五天，見到的當地人，開心和友善的不多，這對於見到一個內心富足的民族的預期，有了很大的反差，尤其是進了寺廟，見到的喇嘛，也不覺得他們身上帶着祥和之氣，於是就知道，所謂的「國民幸福指數」，不過是這個國家的一個包裝，對於遊客而言，成為許多人一遊不丹的理由，結果很失望。

不丹人一九九九年以後才有電視可看，才開始了解外面的世界，同時了解到這個世界的反差，知道自己原來不是生活在最幸福的國度。不丹很窮，經濟很差，人民生活得很辛苦，辛苦相都浮在臉上。這也令我想起我小時候生活的中國，那時候許多中國人都以為自己生活在全世界最幸福的地方。現在世界上，如果還能找到這般見識的人，那就只有在北韓，而不會在不丹。

不丹的幸福泡沫，其實已經破了，這一點連不丹人都承認，只是許多天真的遊客不信，他們依舊去不丹，尋找理想中的烏托邦，最後發現，在他們從不丹回家之後，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幸福指數那麼高。


Vic：我沒有去過不丹，不丹人是否幸福，我無從知道。「國民幸福指數」是否只是包裝國家的手段，我也不清楚。不過，某些媒體大概是神化了不丹這國家。我頗抗拒台灣媒體那種向他國取經的「深度報道」；不是反對參考別國的經驗，而是怕那種常見的神話式操作，彷彿地球上出現了新天堂，而相對之下，本地則是一無是處。

近年有個有趣的現象，越來越多香港人「愛上」台灣，覺得台灣相對於香港，簡直幸福極了。但不少台灣人卻覺得台灣經濟停滯，政界腐敗無能，媒體亂七八糟，快要住不下去了（也有另一個極端，就是覺得台灣無比美好；此外當然還有很多人是愛恨交纏的）。這種外國月亮特別圓的心態很普遍，而讚美外國往往是為了表達對本地的不滿。問題是，一個地方之好壞，靠短暫的旅行或片面的媒體報道，往往是無法真正了解的。劣質媒體之害，往往就在於導人於盲，令人以為差強人意的本地生活有如地獄，前途一片灰暗。

有意思的是，本來不覺得台灣有多好的台灣人，去大陸住一段時間之後，往往會覺得台灣實在是個好地方。國際經驗很重要，可惜很多人的國際經驗，限於走馬看花、吃吃喝喝的觀光旅遊。對台灣人來說，更糟的是，媒體對增進大眾的國際認識往往有害無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