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明 - 「確保」現代漢語精神

am730  中華正聲   2012年08月15日

六月二十八日，香港候任行政長官梁振英說：「我會和公務員緊密合作，確保公務員體制穩定。」那「確保」一詞，又是中文典籍沒有的。但是，查英漢詞典ensure一字，你就會看到「確保」這個翻譯。梁振英那一句，用的正是英文句法：I will work closely with the civil service, and ensure the stability of the civil service system。

Ensure是英文常用詞，所以「確保」也是現代漢語常用詞，還收入新中國社會科學院的《現代漢語詞典》。今年三月北京人大會議期間，胡錦濤對西藏代表團說：「我們要堅決維護祖國統一和民族團結，確保西藏社會大局穩定。」去年，臺灣發現奸商以塑化劑混入食品，馬英九在九月十七日發表治國週記，標題是：「嚴格把關食品藥物，確保國民健康永固。」健康竟然可以用「永(遠堅)固」形容，這是現代漢語「無字須受傳統規範」的特色。而「社會穩定」變成「社會大局穩定」，則是現代漢語「好話說盡」的好例子。新中國領袖口頭上從來不言一人一黨私利，句句都是「大局為重」。例如他們呼籲美、日等國「着眼中、美關係大局」、「着眼中、日關係大局」等，不但大得假，也大得空，貫徹了現代漢語的大精神。

在舊中國，事情固然可以「保」，「確保」卻是不可能的。《三國演義》第八十七回諸葛亮教後主劉禪放心，說已安排大將分拒東吳、曹魏：「臣又留關興、張苞等分兩軍為救應，保陛下萬無一失。」《西遊記》第四十七回孫悟空勸車遲國君臣：「望你把三教歸一：也敬僧，也敬道，也養育人才。我保你江山永固。」諸葛亮、孫悟空顯然都不懂得ensure，不懂得「確保」。

除了「保」，中文還有「務」和「必」。《貞觀政要》卷八唐太宗叮囑侍臣說，刑法務須寬平簡約：「死者不可再生，用法務在寬簡。」《漢書》卷九十四侯應對元帝說，匈奴單于雖然求和，卻未必能令部下守和約，漢家邊防仍不可廢：「單于能必其眾不犯約哉？」今天，現代漢語人只會說「用法要確保寬簡」、「單于能確保其眾不犯約哉」之類。

梁振英、胡錦濤、馬英九的話，譯做中文，應是「我會和公務員合作無間，務求公務員體制穩定」、「我們要維護國家統一民族團結，保西藏社會穩定」、「嚴審食品藥物，務使國民健康」。不過，這樣的中文，缺乏英文神韻，現代漢語的大人先生一定嗤之以鼻。

作者專研中英文，以寫作、翻譯為業。 (逢周三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