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明 - 「狗盜」和「重要」

中華正聲   2013年05月08日

【am730專欄】香港某中學上月出版校刊裏，有一段校長的話：「孟嘗君被秦王拘禁，善於盜狗的食客為他出力………」那位校長可謂體現了新中國文化。

《史記》卷七十五載：春秋齊國孟嘗君出使秦國，遭秦王幽禁，為求脫身，須偷回已獻與秦王的白狐裘，改贈秦王寵姬。他門下一名食客於是「夜為狗，以入秦宮藏中，取所獻狐白裘」。《東周列國志》第九十三回給這段故事添上枝葉：「客是夜裝束如狗，從竇中潛入秦宮庫藏，為狗吠聲。主藏吏以為守狗，不疑。客伺吏睡熟，取身邊所藏鑰匙，逗開藏櫃，果得白狐裘，遂盜之以出。」這就是成語「雞鳴狗盜」中的「狗盜」故事，從前婦孺皆知。

但是，今天堂堂一位中學校長，跟學生講「狗盜」，竟然說是「善於盜狗的食客」。現代漢語人對中國傳統文史知識，於此可見一斑。

而除了缺乏傳統文化，現代漢語另一特色是謟氣襲人。上月二十日，新華社電信說：「四川省雅安市蘆山縣七級地震後，中共總書記習近平、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分別作出重要指示，要求把搶救生命作為首要任務，千方百計救援受災群眾，最大限度減少傷亡。」香港電台、香港商業電台同樣播出這個「重要指示」，但我完全看不到習、李的「指示」有甚麼「重要」。

抗日戰爭初期，蔣介石下達「向國內退軍，以空間換取時間，積小勝為大勝」的指示，使日本不能速戰速決，在華泥足深陷，終於由侵略變做投降。蔣介石的指示，旋乾轉坤，當得上「重要」兩字。

同時，毛澤東趁國軍和日軍連場苦戰，也向共軍下達指示：「中日戰爭是中共發展的絕好機會。我們的政策，是七分發展，二分應付(對付國民政府)，一分抗日。」這指示終於使中國山河變色，也當得上「重要」兩字。

但習近平、李克強所謂「千方百計」救人，請問是何計何方？「把搶救生命作為首要任務」、「最大限度減少傷亡」等，稍有人性者都應懂得；新華社是不是說，沒有中共領袖的「重要指示」，四川共幹就會袖手旁觀災情？

《笑林廣記》卷二說，有個士人死見冥王，為冥王一個響屁頌歌：「伏惟大王高聳金臀，洪宣寶屁………」改為現代漢語，應是「大王偉大的屁股，放了個重要的屁」。同樣的事，古時見於笑話，今天見於官方文告。我只能為那謟氣掩鼻。

周三刊登
作者專研中英文，以寫作、翻譯為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