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 - 食油與石油

三文治   2013年5月7日

今日煮午飯的時候，發現廚房無油，於是向家人說，我放工會買油回來，不用操心。

講油字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是講jau4的音，就是遊水的「游」。「買油」如果是講了做mai5 jau2，即是柚子的「柚」（jau2高上聲），買的就是汽油、電油、煤油、漆油之類的石油產品。油的平常讀音（jau4低平聲），是花生油、豆油、芝麻油的油，即使用來點燈的燈油，由於是豆油，都是讀「游」的音。

西洋來的石油產品，有別於農產的油類，於是廣東人就運用粵語豐富的聲調，變調而辨義，將jau4讀為yau2。如此，天然的油與化工的油，就區別開來。這是廣東人音調精細、頭腦靈活的表現。同理，西洋的鐘錶來華之後，粵語就將表（biu2）字改讀為biu1，即是標誌的「標」，也另外創造了個「錶」字。北方話聲調貧乏，代表與袋錶一樣讀表（ biǎo）的音，北方人更不會接納南方人的「錶」字。寧可用寫複音詞「懷表」、「手表」、「腕表」來辨義。

除了聲調貧乏之外，北方普通話的聲韻也貧乏，丟失了合口音和入聲，令漢語出現音義離散的弊病。例如丟失了入聲之後，漢語的音與意的關聯便大部分丟失了，成了音義離散的殘缺語。諸位不信？請用粵語讀鬱結（wat1 git3）、荊棘（ging1 gik1），再用普通話讀一次yù jiē和jīng jí，看看那種鬱結難解與渾身刺痛的感覺，在普通話保留了多少？

至於鎮靜（zhèn jìng）與震驚（zhèn jīng），兩個相反詞，北方話讀來幾乎同音。令人震驚與令人鎮靜，由於無法輕易辨義，於是口語就要在鎮靜後面加上「下來」，講「令人鎮靜下來」，才容易聽得明白。

粵語由於有g的聲母，驚（ging1）好容易同靜（zing6）分得出。驚字甚至可以讀回古音 geng1 ，包保聽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