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 - 台灣公文很溫柔，卻敗壞名教

三文治    2014年9月30日

去台北自助遊覽，必坐捷運。捷運內地人情好，但公告卻好肉麻恐怖，也反智，肉麻當有趣。濫用創意工業，流弊可見一斑。現舉三例說明。

「捷運內不飲食、不嚼口香糖，也不吸煙，請記住這些『說不』 後依然美麗的字眼！」不飲食、不吸煙是行為，不是字眼。「說不」這洋化詞，也不是給人濫用的。「說不」之後依然美麗的字眼，是飲食呢，還是吸煙？還是不飲食、不吸煙才是美麗的字眼？

「搭捷運時，請禮讓老弱婦孺。一點點付出，留下一次次幸福！」禮讓不是付出，而是義行。儒家大義，行義不言付出，也不望回報。台灣捷運當局是聘請一個失德的人在寫這些廣告詞吧。一點點付出，該是舉手之勞。本來「一點付出，留下一次幸福」是可以的，但「一次幸福」令人覺得沒有下次了。於是便改用「一點點幸福」。

第三條最要命。「搭乘電扶梯請站穩踏階、緊握扶手。安全的停留，是對生活的一種溫柔！」我們只能對自己溫柔，無法對生活溫柔。擾亂了語言對象，是精神病。這種矯情肉麻的句子，是自戀狂的病態語言。可改成：行走完全 (安全?)，溫柔對待自己。」站立在電扶梯，緊握扶手是依賴，不是停留。搭扶手電梯明明是走得快，何來原地停留？

奉勸寫廣告稿的人，不要亂來。敗壞名教無助於藝術，反而是約束了表達範圍。《世說新語．道德》記載樂廣名言：「名教中自有樂地，何為乃爾也！」 好簡單的邏輯初階：藝術可以不道德、更應該是非道德的，但不道德的，通常都不是藝術。非道德的，好多時是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