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0月24日 星期五

區家麟 - 香港,有一群「獅子山下」精英

絢麗荒涼      20141024

梁振英接受《紐約時報》等外媒訪問,直率地表達,政制發展所謂「均衡參與」,不是「比人數」,否則候選人就一定「爭取月入低於1800美元那半數香港人的支持。」

前文後理,就是不信任窮人,謂真普選會導致福利主義;政治要由富人主導,窮人是二等公民,不配享有真普選。

這種白鴿眼是怎樣煉成的?

前幾天,我和一位五十多歲,已移民海外,見過世面的香港人,閑聊了幾句。他有一點慨嘆,提醒了我。(下文是本人對這想法的演繹。)

他說,香港,有一群「精英」,大概就是梁振英,這種六十歲前後的香港人,他們佔領各種公職、大機構、專業組織的高位,他們都有一個共通點:

他們生於安穩的香港,受惠於殖民統治,享受過高等教育,讀完書,成為專業人士,出身時,是七十年代末。

那是一個怎樣的時代?中國內地,剛經歷十年文革,這群香港人,環顧四周,整個神州大地,就只有自己這群年輕人讀過書。

他們搭上順風車,爬得快,成為年輕才俊,不是因為特別醒,並非智慧特別過人,只是因為,全中國就只有這群年輕人讀過書,他們沒有對手、沒有競爭,又適逢改革開放,亟需人才資金。這一代人,尤其與中國有業務來往的,例如地產商、廠商、基建公司、事務律師、會計師、測量師,他們在傾斜的政治制度下,得享免費盛宴,更是權錢兩得,扶搖直上。

這群人,受惠於香港的黃金年代、受惠於中國的落後愚昩、受惠於十年文革無人讀書,然後,覺得這個香港是他們自己開創的,殘酷競爭就是成功之道。他們意識形態保守、膜拜資本、藐視不能在社會階梯向上爬的人,認為窮人就係抵死,窮人就係懶,處身社會底層,乃自作自受。這一群精英,傲慢、離地、脫節。

他們,大概是呂大樂寫《四代香港人》,第二代香港人中的最上層。他們確實「自我中心,自以為是,有指點江山的傲慢」,他們部分人經歷過兒時的艱苦奮鬥與弱肉強食,然後出人頭地,歌頌「獅子山下精神」,深信成就全靠自己,而忘記時代給他們的運氣。

當然,不能一竹篙打一船人。那一代人,有很多心水清的人,例如告訴我這個看法的朋友,他早年移民美國,有深刻感受,像他這代人,在香港好醒,去到外國,人人都讀過書的地方,這一些傲慢的香港人,不見得有何突出,就是普通人一個。

這一代人的子女,部分就是香港的典型離地中產,不少富家子弟,住在中環灣仔跑馬地的上等人,他們痛罵佔領運動十惡不赦,因為阻住晒,阻住他們帶子女上學、阻住子女上興趣班,阻住他們行商場購物,阻住他們的正常生活。而他們似乎並不相信,他們的正常生活,建基於其他人的不正常生活之上。

部分中產家庭的子女,則眼看自己如何努力,都不能追得上父母輩的成就,不可能不靠父母而延續自身的優越生活;無父母庇蔭的,住劏房蝸居,夏愨道「香港營」的涼風,自然是更自由的清新空氣。

權錢關係網固化,社會流動機會減少,新一代惘然;而那一群建制精英,一方面推崇「獅子山下精神」,告訴年輕一代「以前都係咁捱」,叫人繼續任勞任怨,最緊要和諧;另一方面,則死抱著傾斜的選舉制度,普選以假亂真,抓緊既得利益。

真普選,就是要搖動這一個龐大既得利益集團的壟斷,他們有先天優勢,早已壟斷議會,操控傳媒,主宰公權力,收買專業組織,更與暗黑勢力合流,他們全方位凶狠反撲,乃必然的事。

本來,階級利益的糾纏、世代之間的矛盾,可以放諸一個公正公道的選舉制度中,用選票解決;然而,權錢苟合,制度傾斜,廿多年來商討路盡,弱勢者的唯一選擇,如今,就只剩下走上街頭。

或是,爬上獅子山頭,釘上巨幅橫額,向全世界宣告:時代已經改變,新的獅子山下精神,已經誕生。

圖:Schindler Leung 獅子山X星之軌迹X我要真普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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